我沒接她的話,繼續說我的:
「明天中午之前,帶著道歉信和三千塊來我家。」
對方嗤之以鼻:「不可能!我媽怎麼可能給一個鄉下人道歉。你汙衊我媽,我還想告你誹謗呢。」
我回了個行。
她這麼硬氣,還倒打一耙,我反倒沒了顧慮。
我拿起手機撥打了 110。
04.
我媽看到後,又開始唉聲嘆氣,責怪自己給我添麻煩。
我藉口說想吃雞蛋餅,把她支出門,自己去了物業辦公室。
恰好物業的領導開完例會,我找到李經理,把手機里王姐勒索菜的聊天記錄,菜園被毀的照片拿給他看,要求看監控。
沒等我說完,李經理開口就說,監控壞了。
他低頭翻了翻照片:「這事要真像你說的那麼嚴重,為啥不早點跟物業反映。就送了一個月的菜,說明她自己也沒覺得有什麼。」
他笑得一臉精明:「現在都講究和諧社會,一點小事就鬧,顯得太小氣了。顏小姐你說,菜值幾個錢啊,犯得著嗎。」
「顏小姐你也知道,鄰里之間有點小摩擦難免,但這不代表就有人故意毀菜園啊。說不定是風吹的,貓撓的呢。」
「回頭我讓王經理多盯著點,菜地不會再出事的。」
如果我不是鐵了心要個說法,可能真被他糊弄過去。
他轉身剛要走,我喊了聲:「我報警了,警察馬上到。」
李經理腳步一頓,回頭看我,眼裡多了幾分警惕。
警察到了後,我把事情原原本本說了。
高個警察問:「損失金額夠立案嗎?」
我拿出提前算好的清單:「一個月的菜和我媽幹活的費用,市場價 3899。」
警察搖頭說這構不成立案條件,讓我們調解。
我等的就是這句話。
「行,那麻煩物業出具一份書面證明,」我盯著王經理,「寫明幾月幾號監控損壞,無法提供錄像,壞了多久。蓋上公章,我拿去趟法院。」
王經臉色一變,這證明一開,物業就坐實了兩條罪:
監控失職,業主可以拒繳物業費。
刻意隱瞞,如果後續證明監控沒壞,就是欺詐。
但警察在場,李經理不好推脫:「可以出,得寫申請,走流程。」
「不用那麼麻煩。」我盯著他,「現在就寫,證明上寫清楚監控啥時候壞的,修沒修,警察在這兒看著,省得流程來流程去。」
李經理臉色一僵,支支吾吾:「這個……公章在總部那邊,需要時間。」
「行,李經理,您慢慢拖。」
我鬆口,轉身打開背包,拿出事先印好的 A4 紙。
05.
紙上寫著:
「小區監控形同虛設,物業稱監控損壞,小區處於無安保狀態。」
「監控壞了?那最近半年交的物業費是不是該減一減?」
「今天是我媽菜園被毀,明天輪到誰家東西被損毀,卻找不到罪魁禍首。」
還附上了菜園被毀的照片,和物業推脫的錄音截圖。
業主不一定站我媽,但是涉及到自己權益,就不會坐視不理。
我帶著膠水和膠帶,把紙貼滿小區公告欄、電梯門口、停車場。
人越圍越多,餘光里,有人掏出手機拍了下來。
不出半小時,業主群里炸開了鍋。
「物業這算啥?監控壞了都不修,安全咋保障?」
「物業費交著,服務跟不上,早該處理了。」
我趁熱打鐵,在群里發消息:「大家說的沒錯,監控壞了物業不修,安全隱患誰負責。這事光靠物業解釋不清,陳元琳,業委會是不是該出面交涉?物業得說明監控啥時候壞的,修沒修,要不要扣物業費。」
群里瞬間附和一片:「對,業委會應該出面,扣物業費,必須扣!」
陳元琳一直裝死不吭聲,群里消息刷屏,她愣是沒冒泡,反而給我發來私信:
「你信不信我能讓你連產床都躺不上?」
我沒理她,一個陌生號碼加了我微信。
對方自稱是小區老住戶,發來一句:
「業委會跟物業穿一條褲子,你不知道吧?」
我趕緊問怎麼回事。
對方說業委會和物管,勾結起來侵吞業主費用。
公共區域的廣告位明明該歸全體業主,收入每年好幾萬,全讓物業和業委會私分了。
維修基金也有貓膩,報帳虛高,實際花不了那麼多。
我盯著螢幕,心跳加快:「有證據嗎?」
對方回:「有,但手機上不方便發,怕被他們盯上。明晚八點,小區後門那家咖啡館見面,給你看東西。」
這事兒要是坐實,不僅能為我媽討回公道,還能順手把物業和業委會這堆爛泥一塊兒掀翻。
06.
第二天上午,我先去社區醫院開孕檢證明。
護士卻支支吾吾地說我的檔案有點問題,證明暫時開不了。
我追問,她只推說系統故障,讓我改天再來。
我託了個在醫院認識的朋友打聽,才知道陳元琳老公打了招呼,卡我的證明。
我氣得手抖,可也明白,走出第一步就會遭到她們的打擊報復。
好在公司領導體諒我,我順利請了假,去了市中心醫院。
在外面跑了一天,累得耷拉著眼睛,想到以後產檢都要跑那麼遠,心累得緊。
進門後我深呼吸一口氣,掛上笑容走進廚房,抱住我媽撒嬌問她做什麼好吃的。
她肩膀微微一顫,沒回頭,只是繼續低頭切著案板上的菜。
「肉又壞了?」我盯著垃圾桶里那袋已經泛著腥味的排骨。
我媽聲音有點啞:「嗯,天熱,放久了。」
我伸手去拿她放在一旁的手機,她下意識想攔。
手機螢幕上顯示物業的消息:
「7 棟關懷物資配送時間調整為中午 1:00-1:30,請家屬準時簽收,過時不候。」
小區有孕婦關懷計劃,家有孕婦的話,快遞和肉菜不用去拿,物業負責送上門樓。
物業單單更改了我們這一棟的配送時間,這棟就我一個孕婦。 
而中午 1 點,正好是我媽做飯,我午睡的時間。
「這是第幾次了?」我劃了劃聊天記錄,每次都是臨近才通知我媽。
我媽放下刀嘆了口氣:「算了,大不了我自己去拿。就是這腿腳不利索,已經錯了好幾回。」
明顯又是陳元琳的針對,我又氣又急,轉身準備出門去找物業。
「閨女,」我媽拉住我,「你現在身子重,別為這事動氣,媽多跑兩趟沒什麼。」
「媽!」我忍不住拔高聲音:「都欺負到這份兒上了,你還讓我算了?」
我媽擺擺手:「我們哪兒斗得過她們?咱也不要什麼賠錢了,閨女,不追究了行不。」
看著她佝僂的背影,我攥緊拳頭。
07.
許是見我遲遲沒說話,我媽抬起頭試探地叫了我一聲。
我走過去把她的手掰開,她的掌心全是汗。
「你還記得村支書家的樓梯嗎?」
她的手指猛地一縮。
我媽抿緊嘴,眼底閃過一絲回憶。
「我兩歲那年,村支書家蓋新房,非說我家院牆外三尺是公家的地,硬把樓梯伸到咱家屋頂上。下雨天,全村的髒水順著樓梯往咱家院子裡灌,臭得沒法待人。」
「外婆找村支書說理,他們說我們家沒兒子,要樓梯有啥用。外婆性子軟,忍了。」
我媽抬起頭,眼圈發紅:「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提它幹啥。」
「後來你拎著菜刀站在樓梯底下,說今天誰碰這樓梯,我就剁誰的手。」我盯著她的眼睛,「村支書罵你瘋婆娘,可最後還是把樓梯拆了。我才兩歲,趴在窗台上看著,覺得我的媽媽可真厲害,有你在什麼都不怕。」
她低頭苦笑一聲:「那會兒年輕,火氣大。」
「當年你敢拎菜刀,現在咋不敢了?」我語氣堅定:「王姐比那村支書還橫嗎?孤兒寡母又咋樣,咱不怕她。」
她的眼淚突然砸下來:「閨女,那不一樣。那會兒在村裡,都是熟人,支書也不敢真把我咋樣。可王姐家有背景,咱惹不起。你還懷著孩子,萬一……」
「萬一什麼?」我冷笑,「媽,你以為忍著就沒事了?當年外婆忍了,換來的是髒水潑院子。現在你忍,她們只會變本加厲,我也覺得累,但我不能後退,寶寶也會看不起我的。」
我媽手指攥著毛巾沒鬆開,半晌沒吭聲。
「所以,媽,咱們還要不要這個公道。」我一字一句問得清楚
我媽抬起頭,緊緊攥住我的手。
「閨女,對不起,」我媽聲音顫抖,「咱們要一個公道。」
08.
晚上我如約到了咖啡館。
約定的時間是八點,現在已經過了二十分鐘。
手機螢幕亮起,一條新消息彈出:
「抱歉,臨時有事來不了。」
我盯著消息看了很久,直到咖啡表面的拉花徹底融化。
窗外,陳元琳的奔馳緩緩駛過,她搖下車窗,沖我露出一個譏諷的笑。
手機再次震動。
「你還挺能折騰。」
緊接著又是幾條:「農村來的就是沒見過世面,以為你那點小伎倆能翻天?真以為會有人幫你?笑死。」
「勸你趕緊帶著你媽滾回鄉下,別在這丟人現眼。」
我攥著手機,手指發緊。
就在這時,老住戶發來信息:「別跟陳元琳硬碰硬。咖啡館別等我了,我家孩子在他老公下面做事,我不去了,抱歉。」
原本約好爆料的人突然放鴿子,陳元琳又跳出來耀武揚威,擺明了是有人通風報信。
農村出身咋了?我媽靠自己雙手種菜,沒偷沒搶,憑啥讓她受這氣。
我深吸一口氣,打開電腦,把菜園被毀的照片、物業推脫的錄音、陳元琳囂張的聊天記錄整理成一份文檔。
聯繫了幾個助農自媒體博主,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訴他們。
出乎意料,他們都乾脆地答應發聲。
「看不得這種欺負老實人的事,我幫你發。」
還有個博主私信:「我粉絲不多,但願意幫你喊一喊,都什麼年代了還歧視農村人。」
看著一條條回復,我眼眶有點熱。
正在整理這些資料,接到了我媽的電話。
她聲音發顫,背景音里夾雜著嘈雜的議論聲:「閨女,要麻煩你來一趟小區超市。」
09.
我心一緊,趕緊放下手裡的活兒,趕到小區超市。
一進門,就看到我媽站在收銀台旁,低著頭,手裡攥著個布袋子。
旁邊圍了一圈人,王姐站在最顯眼的地方,聲音尖得刺耳:「農村人就是愛貪小便宜,十幾塊錢都要賴。」
超市經理抱著胳膊附和:「這種事我們超市經常遇到,肯定不是頭一回了。看您年紀大,補上就算了。」
我媽的手在發抖:「我、我真的給了……」
「媽!」我擠進人群,一把扶住她。
王姐看見我,眼睛一亮:「喲,孕婦還跑來替媽撐腰啊?可別動了胎氣賴上別人。」
我問收銀員,對方說結帳時我媽少給了二十塊錢。
可我媽明明記得給了的,她身上沒帶夠錢,只能給我打電話了。
我問收銀員是不是確定我媽少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