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我去試著找爸爸吧。
剛走到醫院門口,就看到陸辭遠和助理小陳在說話。
「陸總,我按照您的吩咐,打斷了啞巴的腿,但我們發現......」
小陳臉色不太好,一直在瞄著陸辭遠的表情。
「繼續說。」陸辭遠有些不耐煩。
「......我們發現,啞巴是天閹,他根本沒有男性器官......」
「什麼?」
陸辭遠猛地回頭看向小陳,手裡的煙也應聲掉在了地上。
「還有,他們村裡有人說,當年見到啞巴撿了一個昏迷的殘疾女人,他們說的那女人,應該就是林小姐......」
他們竟然打斷了爸爸的腿?
我身體不停地發抖,胸口仿佛壓了千斤重物般沉重。
我顧不上對陸辭遠的恐懼,跑過去撲到他腳邊。
一邊磕頭一邊哭喊求饒。
「求求你,求求你放過我爸爸!」
「如果你不開心,就打死我泄氣,但求求你,不要傷害我爸爸。」
我砰砰一下下磕著頭,額頭出血了也不覺得疼,只想乞求他放過爸爸。
周圍人都看了過來,小陳連忙將我扶起。
陸辭遠怔怔地盯著我鼻涕眼淚糊成一團的臉。
抬手捏住我的下頜,聲音輕得快要被風吹散。
「小陳,你覺不覺得,她長得有點像我。」
11、
陸辭遠把我帶回家,這是我第一次坐在副駕。
我一想到爸爸的腿斷了,就忍不住哭泣。
陸辭遠鐵青著臉,把我帶到了他和媽媽的臥室。
「怎麼這個時間回來了?」
媽媽放下手裡的書,有些意外,轉頭看到我,皺起眉頭。
「她不是應該在醫院嗎?為什麼把她帶到我們的臥室里來,讓她出去!」
陸辭遠坐到床邊,安撫地拍拍媽媽的背。
「阿菲,我需要跟你確認幾件事。」
聽完爸爸的問題,媽媽雖然疑惑,但還是回答道:
「我和他這些年,確實沒有......」她抬頭看我一眼,改變了說法,「我們沒有睡在過同一個房間裡。」
「那,你怎麼確定她是啞巴的孩子呢?」
媽媽臉色變了。
「陸辭遠,你什麼意思。」
「我被人蒙上眼睛帶上車,再醒來雙腿斷了,身邊只有這個啞巴,還......還發現自己懷孕了,你現在說她不是啞巴的孩子?」
說到痛處,媽媽聲音顫抖起來。
陸辭遠連忙將她抱在懷裡安撫。
「阿菲,你別誤會,我的意思是,她有沒有可能......」
他猶豫了片刻,啞著嗓子小聲道:「......是我們的孩子?」
「你忘了,當初你被拐之前,驗孕棒是兩條槓。」
媽媽盯著他,好半天說了一句:
「可後來,我去醫院查了,我哥說我根本沒有懷孕,這事你也知道的。」
後面的對話,他們沒有讓我聽。
只是拿著我的頭髮,去做了親子鑑定。
鑑定結果顯示,我和爸爸沒有任何血緣關係。
我是陸辭遠的親生女兒。
我就是,他口中的那個寶貝。
12、
陸辭遠手裡拿著報告,臉色慘白如紙。
紙張的邊緣,因為他捏得過於用力,已經皺了起來。
「真的是,竟然真的是......」
他後退一步,撞到桌角,腿一軟跪在了地上。
報告散落一地。
媽媽焦急地想要抓住那些紙,失去平衡,從輪椅上摔了下來。
她撿起地面上的紙,手抖得不像ṭű̂₈話。
看清的一瞬間,她仿佛被雷擊中,整個人凝固在原地。
幾秒後,發出了悽厲的尖叫。
林妍聽到聲音,從外面跑進屋,狠狠推了我一把。
「你這個髒東西,是不是又氣小姨了!你去死!」
她揚起巴掌,想要學著陸辭遠的樣子打我。
卻被捏住了手腕。
「妍妍,不許這樣對小樹!她是......」
陸辭遠哽咽著:「她是我和阿菲求而不得的寶貝啊。」
媽媽昏死了過去。
有醫生來了家裡,但不是林松鶴。
他們給媽媽打了針,也對我進行了檢查。
「孩子除了有些營養不良,身上沒有任何陳年舊傷,她目前的胃炎、輕微腦震盪,還有那些外傷......」
醫生降低了聲音:「都是最近才有的。」
陸辭遠腮幫鼓了鼓,突然抬手狠狠扇自己巴掌。
「我他媽就是個混蛋!我怎麼連自己的孩子都認不出來!我就是個混蛋!」
他把自己的臉抽腫了,卻沒有絲毫感覺。
仿佛只有這樣,才能緩解內心的愧疚和痛苦。
他想要抱抱我,伸手過來。
我條件反射般嚇得縮起脖子,一骨碌藏到床下。
陸辭遠跪在地上,我驚恐地抱住膝蓋,縮在距離他最遠的一角。
他頹然跌坐,嘴裡喃喃道:
「對不起小樹,真的對不起,對不起......」
13、
他們讓我搬進林妍的臥室。
不,應該說,那本就是為我準備的臥室。
房間裡的家具窗簾都換了新的,比之前的更加精緻漂亮。
陽光透過窗簾灑進來,如夢似幻。
但我卻只能想起,上一次在這個房間被暴打的經歷。
我死死抓著門框,不肯進門。
陸辭遠輕聲哄我:「小樹,這個房間專門為你重新布置了,你不喜歡嗎?」
我搖搖頭。
他繼續問道:「那你為什麼不進去呢?」
我猶豫了半天,戰戰兢兢開口:「進去,會挨打,很疼。」
陸辭遠沉默了。
他沒有逼我住進那個房間,而是將旁邊的兩間屋子都砸掉,重新裝修了個房間給我。
各種各樣的禮物堆țů₂成了山,但我一樣都沒有拆開過。
很多次,我看到他在露台上吸煙,仿佛滄桑了好幾十歲。
媽媽醒來以後,第一時間吩咐傭人做了我曾經最愛吃的雞蛋羹。
山裡的雞蛋很金貴,我愛吃雞蛋羹,爸爸就把所有的雞蛋都留給我。
她坐在床邊,端著碗喂我。
「小樹,媽媽對不起你。」
「我以為你是......我不敢去愛你,不敢關心你。」
「如果早知道你就是我和辭遠的女兒,我怎麼忍心......」
說著,她的眼淚流了下來。
我心尖很痛,但做不到幫她擦去眼淚,也做不到吃掉她遞來我嘴邊的食物。
有些傷害,還需要很多很多的時間去治癒。
或許,永遠也無法治癒。
陸辭遠彎下腰,溫柔地平視著我。
「小樹,你想要什麼,爸爸都滿足你。」
我手指絞著衣角,不敢對上他的目光。
低著頭,用很小的聲音說:
「我想......見爸爸。」
14、
陸辭遠急迫地抓住我的手。
「小樹,你看看我,我ṭùₚ就是爸爸啊。」
我嚇得縮回手,哆哆嗦嗦道:
「......不,是那個,從來不打我的爸爸......」
他一愣。
侷促地從西裝褲里摸出一根煙,抖著手遞到嘴邊,猶豫半天,又把煙捏碎狠狠扔在地上。
絕望地抱住了自己的頭,忍不住啜泣。
媽媽拉住他的手。
「小樹說得對,辭遠,我們是該去見見啞巴。」
爸爸躺在病床上,腿上綁著兩個夾板。
陸辭遠喉結滾了滾,不自然地解釋:
「我已經請了最好的大夫來幫他治腿,過幾個月就沒事了。」
說完,朝著爸爸深深鞠了一躬,不管爸爸是否能聽到,還是說了一句:
「大哥,真的很抱歉。」
我朝著爸爸撲過去,瞬間淚流滿面。
爸爸見到是我,瞪大了眼睛,喉嚨里發出嗬嗬聲。
粗糙帶繭的指腹在我的臉頰撫了又撫,蹭了又蹭。
他拉著我轉了一圈,想看看我是否還健康。
直到我破涕為笑,他才終於眼含熱淚將我摟抱在懷裡。
陸辭遠為了能和爸爸交流,派人教了他簡單的手語。
當年,爸爸在山腳下的樹林裡采野菜,無意間發現了陷入昏迷,雙腿也斷掉的媽媽。
他在原地等到天黑,始終沒見到有人尋找媽媽,便將她帶回了家。
爸爸不是壞人,他是媽媽的救命恩人。
也是將我好好養大的,我真正的,爸爸。
陸辭遠紅著眼眶,抱著媽媽一起跪在了爸爸面前。
他回頭衝著小陳崩潰大吼:
「去給我查當年的監控,我一定要讓真正的惡人付出代價!」
「還有,要仔細去查林松鶴!」
15、
有了目標,即使時隔八年,依舊很快跟著蛛絲馬跡查到了真相。
原來,當年林松鶴得知媽媽懷孕後,謊稱是驗孕棒出了問題。
轉頭就找人要除掉媽媽。
他的手下將媽媽的腿打斷,扔在樹林裡,想讓媽媽自生自滅,卻沒想到,爸爸救了她。
「混帳!」
外公手裡的皮鞭狠狠抽在林松鶴身上。
將他的襯衫抽出了一條條滲著血的破洞。
林松鶴抵死不承認,直到陸辭遠將所有證據都摔在他面前。
「你還不承認?剛把小樹接回家的時候,我就覺得她長得像我,你一直在挑撥。」
「還有上次,你就是故意把車開到水裡,想要溺死小樹!」
陸辭遠紅著眼睛嘶吼, 悔恨快要將他撕碎, 他聲音抖得厲害:
「我這個混蛋,竟然當時第一時間去救林妍,差點害死我的女兒!」
聽到這,媽媽泣不成聲,一把將我摟在懷裡。
我渾身一僵, 小心翼翼躲避著媽媽。
「她就不該回來!」
林松鶴見陰謀敗露,徹底放棄掙扎。
他睚眥欲裂:
「是你們說, 如果沒有孩子,就收養妍妍!是你們給我希望的!」
他惡狠狠瞪著外公和媽媽:
「憑什麼家產都是林菲的?就算我不是爸的親生兒子, 可我也是在林家長大的, 家產就應該是我的!」
「我只是換了一種方式, 奪回本該屬於我的一切!」
媽媽忍無可忍,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你就是個畜生!」
「從小到大, 我那麼信任你, 你居然忍心這樣對我!」
「當年若不是爸心軟把你撿回家, 你早就凍死在街邊了!我們為了讓你過得好, 對外從沒公布過你的身份, 可你卻如此貪心,你該死!」
外公手裡的鞭子無力地掉落在地上。
邁著蒼老的步伐緩緩上了樓。
「果真是養不熟的白眼狼, 以後, 你不再是林家人。」
他牽著我的手, 最後留下一句:
「報警吧, 他該受到應有的懲罰。」
16、
林妍從家裡搬了出去,臨走前, 她哭喊著自己就是媽媽的女兒。
還砸壞了家裡很多東西。
媽媽和陸辭遠沒有報警抓林松鶴。
但沒過多久, 林妍和林松鶴一起消失了。
新聞上說,他們父女倆被一起賣到了緬北。
也有人說, 在近海發現了被打斷手腳的林松鶴。
不過, 事實的真相如何,我不太關心。
沒到一年,我也搬走了。
陸辭遠和媽媽愧對於我, 但無論怎麼補償, 我依舊沒什麼反應。
最終, 他們問我有什麼願望。
我的願望, 就是和爸爸生活在一起。
他們給我和爸爸買了一棟別墅,我終於可以每天都能再吃到爸爸親手做的雞蛋羹了。
他們偶爾也會來看看我們。
我從一開始的牴觸,到後來, 也隨他們去了。
畢竟,他們給了原本生活在深山裡的爸爸一份富足的生活。
還斥巨資給爸爸配了人工耳蝸,讓他終於能聽到這個世界的聲音。
初中入學那天,陸辭遠和媽媽一起來送我。
媽媽恢復得很好, 雖然沒辦法做專業舞蹈演員了, 但日常行走已經沒問題。
「新學期開始了,好好加油。」
陸辭遠討好地笑著將書包遞給我, 媽媽幫我整理了新校服。
我們看起來,很像真正的一家三口。
我背著書包大步走向校園。
背對著他們擺擺手告別,迎著清晨溫暖的陽光走去。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