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贖躁鬱症男二的第四年,不小心被他察覺到了我的心意。
他掐著我的脖子,陰鬱地質問。
「我竟然淪落到讓你這種小結巴喜歡了?」
「你也配?」
他氣急敗壞,比以前更加惡劣地捉弄我。
把整潔的房間弄得一片狼藉,看不慣所有我認為美好的事。
卻唯獨在女主面前收斂所有壞脾氣,溫柔至極。
我哭腫了眼睛,主動找到系統,放棄這個任務。
「我不、不救贖他了。」
系統心疼道:【任務還是要做的,那我們換個人救贖好不好?】
我點頭。
【按照慣例,我會抹去你這段任務的記憶,請宿主做最後的準備。】
我鬆口氣。
就這樣吧。
1
蕭炎再一次把自己鎖在了房間裡。
把裡邊的家具砸得叮咣作響。
我蜷縮在房間外,用手捂住自己的耳朵。
不多時,裡面終於安靜下來。
我抖了抖發麻的腿,小心翼翼地打開了房門。
屋子裡一片漆黑,花瓶碎了滿地。
蕭炎頹廢靠坐在牆邊,低著頭,下垂著的手指正嘀嘀嗒嗒的往下淌血。
我心中一緊,趕忙抱著小藥箱,跪坐在蕭炎身旁。
「我、我給你、包紮。」
我比劃了一下他的手。
見他無動於衷,急忙手腳麻利地替他擦洗上藥。
細瘦的手掌上面有一道深深的劃痕。
凸出的骨節上全是擦傷。
我心疼得鼻頭酸澀,忍不住掉了幾滴眼淚。
一陣微涼的風吹過。
蕭炎抽動了下手指,緊皺的眉眼漸漸舒展。
我再接再厲,捧著蕭炎的手掌使勁兒吹。
直到我的臉頰被人狠狠捏住。
「惡不噁心,吹什麼吹。」
我對視上蕭炎清醒過來的眼,沖他嘿嘿一笑。
蕭炎煩躁地甩開我,踉蹌起身。
我跟在後面,「我扶、扶你。」
「滾開!」
蕭炎推了我一把,我一個趔趄,狠狠坐在地上。
花瓶的碎片割破了我的手。
蕭炎面色難看,張了張嘴,到底還是一句話都沒說,大步離開了。
我吸了吸鼻子,自己給自己包紮好。
沒關係。
我安慰自己。
這幾年都是這麼過來的。
蕭炎本性不壞,他只是控制不住自己。
到了晚上,我做好了三菜一湯。
偌大的公寓只有我們兩個人,做好了飯菜,我又馬不停蹄地去收拾一片狼藉的房間。
蕭炎洗完了澡出來,我擦擦汗,指了指桌子。
「你吃、吃──」
「別說話了,聽你結巴我就煩。」
蕭炎把毛巾扔到地上,一臉冷漠地去吃了飯。
我閉上嘴,繼續打掃房間。
沒關係。
我為蕭炎而來,只要他好好的,我怎麼樣都沒關係。
2
一開始收到救贖任務的時候,我非常抗拒。
現實世界中那二十年,我過得並不好。
無父無母,被霸凌,被欺壓,活得十分沒出息。
最後更是懦弱地抹脖子自殺了。
我這樣的人,根本沒有信心能救贖別人。
可系統把蕭炎的故事講給我聽,又說他的脾氣實在太壞,根本沒有人願意來幫他走出悲慘的困境。
蕭炎本是富二代,豪車美女,衣食無憂。
直到一場大火燒死了他父母。
蕭炎被壓在柱子下,眼睜睜看著他雙親變成焦人。
那種絕望和無力,成了他現在躁鬱的原因。
蕭家一朝破產,僅剩下如今這一套房子,和一些不多的存款。
蕭炎他幾次自殺未遂,脾氣越來越怪。
故事原本的結局是他在又一次忍不住想從天橋上跳下來時,被路過的女主拚命救下。
從此以後,他把女主當成了唯一救贖。
他不准女主社交,限制她的自由,變相的囚禁讓女主痛苦不已。
直到真正的男主出現,解救了女主。
男主權勢滔天,他心疼自己的女人曾被人那麼對待。
乾脆找人挖了他的雙眼,把人傷得面目全非,再一次把他從天橋上扔了下去。
系統讓我改變蕭炎命運的軌跡,去救贖他孤單的靈魂。
這次我心軟地答應了。
變成躁鬱症不是他的本意。
如果我這樣卑微的人,也可以拯救一個靈魂,那我願意去做。
於是在蕭炎從天橋跳下去那天,我成了拚命拉住他的人。
萬幸的是,蕭炎沒有把對女主的感情投注在我身上。
他拒絕我的靠近,嫌棄我的結巴,甚至在第一年的時候,他會忍不住動手打我。
可我是打不死的小強。
每次受了傷,我都會第一時間安慰狂怒的蕭炎,直到平息他的怒火。
我會做好吃的飯菜,讓他重新感受到家人的溫暖。
我會在他平靜的時候,一遍遍磕磕巴巴地告訴他,這世上不會只有他一人。
現在是我陪在他身邊的第四年。
蕭炎狂躁的次數已經很少了。
只有天氣惡劣的雷雨天,或者是他做了噩夢才會控制不住。
而我在這樣日復一日的陪伴中。
心疼蕭炎成了我的日常。
他的情緒牽絆著我,讓我畫地為牢,甘願只為他停留。
3
等我收拾好一切,蕭炎已經回臥室睡著了。
我給他掖了掖被角,蹲坐在地板上,默默看著蕭炎發獃。
坦白來講,蕭炎是我在這兩個世界上見過最好看的人了。
俊美的臉龐,高挑的身材。
眉目間總是帶著淡淡的憂鬱,陰沉又冷酷,卻被鼻尖上的一顆紅色小痣破壞,變得冷艷迷人。
如果不是我接了這個救贖,可能兩輩子都不會有機會接觸這樣耀眼的人物。
他真的好好看啊。
如果他沒有經歷這一切,不知道會活得多麼精彩。
我忍不住抬起手,輕輕描繪他的眉眼。
手指落在他的鼻尖,直到停留在他削薄的嘴唇。
突然,蕭炎一把抓住我的手。
他睜開清醒的眼,目光兇狠,卻又帶著不可置信。
「你喜歡我?」
我心跳如雷,下意識垂下了眼。
見我這個反應,蕭炎竟然氣急敗壞。
他一把掐住我的脖子,陰鬱地質問:
「我竟然淪落到讓你這種小結巴喜歡了?」
「媽的,你也配?」
他又一次發了狂,手邊所有能拿到的東西都砸到了我身上。
「你滾!趕緊給我滾!噁心的東西,趕緊給我滾!」
我呆愣在原地
心臟的酸澀,讓我呼吸都是痛苦。
為什麼突然要這麼說呢。
我知道自己身份地位,除了偷偷喜歡著你,從來沒有過一次越界的舉動。
「我……我只是、我只是偷偷喜歡、你,那也不、不行嗎?」
「不行!」
蕭炎氣得臉都紅了,他攥著拳頭,深呼吸一口氣。
「你馬上給我滾,不然我不保證,我的拳頭不會砸扁你的臉。」
我麻木地起身,第一次手足無措地跑了出去。
4
我自認為自己臉皮很厚。
之前被蕭炎多次刻意為難,但沒有一次能讓我這麼難受。
我臉色通紅,又羞又愧。
我抱住自己的腦袋,不住地後悔。
怎麼忍不住說了呢!
偷偷喜歡蕭炎,讓他逐漸變得正常,最後自己再默默退出他的生活,不是一開始就計劃好的嗎?
正當我難過的時候,系統久違地出現了。
它愣了愣,小聲問:「你怎麼哭啦?」
隨後它掃了一下蕭炎的身體數據,驚喜地開口:
「哇!蕭炎的心理狀態已經快接近健康水平了,最近這段時間狂躁次數也少了很多,你好厲害啊!」
見我不說話,系統又自顧自刷新了好一會兒。
大概是快速掃描了這段時間以來發生的事,隨後破口大罵:
「這蕭炎也太過分了!他雖然得了這個病,但他就沒有心嗎?一千多天的日日夜夜哪一天不是你把他照顧得舒舒服服的?!他怎麼能這麼說你!」
我終於抬起頭,擦了擦紅腫的眼睛。
「不、不怪他。」
「我喜歡、他,幫助、他,是我的事,沒、沒理由讓他接、接受我。」
我苦笑一聲。
「大概,無論我,在哪裡,都不、不配讓人喜歡。」
系統接收到我真實的情緒,也難過得說不出話了。
「那你後面要是撐不下去就跟我說。」
我點點頭,對這份關心感到溫暖。
沒關係。
我又一次對自己說:
只要蕭炎的心理健康數值恢復到正常水平,我就會離開。
再也不礙他的眼。
5
我在外邊睡了一晚。
第二天一早,我又雷打不動地去給蕭炎準備早飯。
一進公寓,果不其然,又是一片狼藉。
我咽了咽口水,把自己買的早餐輕輕放在餐桌上。
剛想去收拾房間,蕭炎的聲音突然在我身後響起。
「你去哪了?昨晚為什麼沒回來?」
我嚇了一跳。
轉回身發現,蕭炎陰沉著臉,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他的手指頭又滲了血,嘀嘀嗒嗒落在地板上。
我忍不住皺了皺眉,想先看看他的手指,被蕭炎一把拍開。
「我在問你話,昨晚為什麼沒回來?」
「你、你昨晚,讓我……滾。」
蕭炎冷笑。
「我讓你滾你就真的滾了?而且你昨晚沒回來睡,那你是在哪兒睡的?在誰家?和誰在一起?」
我被他問得一頭霧水。
「公、公園,自己。」
蕭炎盯著我看了幾秒,火氣莫名消下去了。
「行,以後不准夜不歸宿。」
他把手遞到我面前,「包吧。」
我聽話地點頭,快速給他包紮好。
那天的早飯,蕭炎比平時多吃了兩大碗。
而且竟然詭異地平靜了好幾天。
正當我以為可以這樣慢慢度過日子的時候。
有一天,蕭炎竟然穿上了西裝,主動要出門一趟。
「你也換身衣服,跟我去一個地方。」
「……去哪?」
「總不能這麼坐吃山空,以前有個叔叔很照顧我們家,今天他辦了個酒會,邀請我去參加。」
我情不自禁地笑了笑。
「好。」
蕭炎竟然主動走出了第一步。
這意味著,他離健康就更進一步了。
……
酒會很大,蕭炎很快把我甩在身後。
他沉寂多年,卻絲毫沒有影響到他的社交能力,直到他疲憊的時候,額角青筋跳起。
那是他即將發怒的前兆。
我把人拉到一邊,喂了他一些水喝。
「歇歇,吧。」
蕭炎看了我一眼,哼笑一聲,到底沒拒絕。
6
酒會進行到後半場時,發生了一個小插曲。
大廳的燈突然滅了。
我嚇了一跳,快速往蕭炎那邊走去。
蕭炎討厭這樣突然的變黑。
如果這時候我不在他身邊,他一定會發怒!
等我滿頭大汗地找到人時,發現他正緊緊抱著一個女生,克制不住地發抖。
燈光驟亮。
我看清了女生的臉龐。
那是一副十足可愛的模樣。
個子不高,瘦瘦小小,此刻儘管被一個陌生男人緊緊抱住,也好脾氣地拍著男人後背,貼心地給予安慰。
我只看了一眼,就急忙試圖去安撫蕭炎。
「把他交給我吧。」
女生善意地笑笑,鬆開了雙手。
卻在我試圖觸碰蕭炎的時候,猝不及防被他推了個跟頭。
我誒喲一聲,引起周圍達官顯貴們紛紛側目。
為了不給蕭炎丟臉,我強忍著疼,趕忙站了起來。
「蕭炎,我在、在這。」
半晌。
蕭炎終於恢復冷靜。
他慢慢鬆開對女生的禁錮,第一時間做的,是低頭打量面前的女生。
他抿抿唇,半是羞惱,半是侷促。
「抱歉,剛剛多謝。」
女生豪爽一笑。
「沒關係,很多人會對突然的黑暗感到不適,這是正常現象。」
蕭炎輕微地勾了勾嘴角。
「你叫什麼?」
女生叉腰,自信介紹。
「付慈,一名珠寶設計師。雖然現在還是個菜鳥,但我相信,未來我的名字,一定響徹整個世界。」
她是那樣自信滿滿,朝氣蓬勃。
我站在兩人的身旁,注視著蕭炎慢慢變紅的耳朵。
付慈。
原來這就是女主。
我揉了揉摔痛的尾骨,沉默地退到一旁。
回去之後,蕭炎好一陣子沒再發過脾氣。
只是增加了看手機的頻率。
甚至會在回覆信息時候,露出發自內心的笑。
有一次,我不小心瞥了一眼。
全是他和付慈的聊天內容。
蕭炎覺察到我看他手機,頓時向下扣,臉色陰沉的可怕。
「滾出去。」
他習慣性地說。
我卻在這一瞬間,突然感覺到一股濃重的、絕望的疲憊。
我告白過,被羞辱過。
救贖了四年。
卻依然在女主面前毫無尊嚴。
我好像無論怎麼做,都抓不住,也不配抓住他。
我又去了公園。
淚水不知不覺糊了滿臉。
我叫出了系統。
「我不、不救贖他了。」
系統掃描片刻,輕聲說道:「也好,四年啦,已經很大程度改變了男二軌跡,但任務還是要做的,我們換個人救贖好不好?」
我點頭。
「按照慣例,我會抹去你這段任務的記憶,請宿主做最後的準備。」
我鬆了口氣。
就這樣吧。
7
系統給了我十天準備時間。
我擦了擦眼淚,在天黑前回到了公寓。
蕭炎正在打電話,見我回來,掃了我一眼,轉身進了臥室。
麻木的心臟好像不是很痛了。
我收拾了下客廳,轉身回了自己房間。
當初我救下蕭炎後,守了他很長一段時間。
我沒地方去,就在樓下公園的椅子上睡。
天亮了就去守著他,天黑了再度離開。
蕭炎不開口,我臉皮再厚,也不會那麼唐突地住進他的房子。
直到那年冬天。
這座城市久違地下了場大雪。
公園的椅子結了冰,睡不了人,我乾脆就睡在蕭炎公寓的房門口。
系統倒是給了我一些備用錢。
但我那時初來乍到,又是趕上蕭炎病情最嚴重的時候,除了正常睡覺,我幾乎不敢離開他超過五十米。
那晚實在太冷,我被凍得感冒了。
後來蕭炎在那邊摔椅子,我就在另一邊打噴嚏。
節奏此起彼伏,配合得十分滑稽。
那是蕭炎第一次主動恢復了情緒。
他看我的目光充滿怪異。
歪了歪脖子,低聲開口。
「一起住嗎?」
我驚喜地抬頭。
「可、可以嗎?」
「可以,但我的房子,住進來就出不去了。」
那時我信心滿滿。
「我永遠守著你。」
直到你好起來。
那天是蕭炎第一次露出一個笑容,儘管那個笑容充滿諷刺。
……
第二天一早,我照例給蕭炎做好愛吃的早餐。
他吃完飯後,我試探著開口。
「蕭炎,你和付慈在聊天?」
「你管我?」蕭炎語氣不好。
「不,我是想,說,付慈,是個好、好女孩,你交朋友,要好好說話。」
蕭炎冷哼一聲,像是嘲笑我多此一舉。
我抿抿唇,又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我不知道系統會讓我用什麼方式離開,但總歸,我不會再回來了。
蕭炎現在已經好了很多,大概也不會再做出囚禁女主那種事了。
我還真是瞎操心。
8
我把整間屋子又大掃除了一遍。
我的東西實在不多。
想著後面我離開,如果不提前收拾好,蕭炎看了只會心煩。
家裡所有固定的家具邊角,早都被我用棉花包裹住了。
我摸了摸稜角,覺得還是有點硬。
於是又用剩下來的錢買了更多的海綿。
冰箱裡的食材,我三天會買一次填滿。
蕭炎尤其愛喝豆漿。
可偏偏豆漿的保質期又不長,他又一向不在乎這些。
我想了想,還是大著膽子去叫他過來。
「冰箱,豆漿,保質期很短。」
我指著上面的保質日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