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次喝之前,要看、看一下。」
蕭炎不知怎的,像是故意聽不懂一樣,雙手抱胸,冷漠地問我。
「不看又怎麼樣?」
我嘆口氣。
「要看。」
「不是有你在?過期了就扔出去。」
我抿唇,鼓起勇氣看向他。
「那我,要是不、不在了呢?」
蕭炎的臉色一瞬間陰沉下來,惱羞成怒。
「你不在這還能去哪?是你自己當初說要留下來的,要是你敢食言,我會把你的腿打斷!」
我嚇了一跳,不敢再惹他了。
到正式分開的最後一天,蕭炎說要出門一趟。
他對鏡梳了梳頭髮,穿上一身筆挺的西裝。
難得對我解釋了一句。
「出去談事情,再不賺錢,你連過期的豆漿都捨不得扔。」
我驚喜不已,甚至忍不住笑出聲。
四年了啊。
這是他這段時間以來。
第二次主動開始接觸社會了。
這樣一來,我離開也不用再擔心了。
蕭炎看著我的臉色,提了下嘴角。
「……就這麼高興?」
我點頭。
蕭炎哼了一聲。
「有什麼想要的?這幾年你照顧得還不錯,送你點禮物。」
我搖頭笑笑。
今天我就要走啦。
如果一定有想要的。
那就是希望你,在離開我以後,也能正常地生活吧。
9
我的心跳突然加快。
莫名地,我感覺時間要到了。
突然有些話還想囑咐他。
我第一次勇敢地、大大方方地直視蕭炎。
我還是有那麼多的難過。
這四年不短,過得也很艱難,但這是我第一次,覺得自己也是個有用的人。
也是第一次,這麼惦記一個人。
「蕭炎,你很好,也很厲、厲害。過去的事,已經,過去了。」
「如果,你之後真心喜歡一個人,要好好說話,不要傷害她。」
「要繼續吃藥。」
「要好好活。」
我掰了掰手指頭,還想再說,蕭炎的手機卻響了。
是付慈。
他神色怪異地看了我一眼,還是接起了電話。
蕭炎的聲音溫柔至極,說他這就來。
我嘆口氣。
忽然覺得,也沒什麼可再囑咐的了。
蕭炎已經正常很多了,即使以後沒有和女主修成正果,也能和其他人正常相處了。
蕭炎掛斷電話,想了想,竟然彆扭地來拍了下我的頭。
「別想太多,反正就算我再犯病,也有你陪著我。」
我目送他出門,卻在他離開的那刻,突然轉身回來。
他語氣微軟。
「好好留在家裡,等我回來。」
10
蕭炎出門的時候,還在回想小結巴剛剛那張釋然的臉。
他忍不住皺眉。
自己只是出去一趟,怎麼搞得像生離死別一樣。
到了約定地點,蕭炎下了車。
付慈已經等在了裡面。
見他過來,興奮地跳起來招手。
坦白講,他的人生中,從沒有像付慈這樣熱烈陽光的人。
他情不自禁地想靠近,貪婪地吸取她的溫暖。
至於更深層次的東西,他拒絕去想,也很排斥。
小結巴跟了他四年。
即使他嘴上不說,也不能容許他的身邊站的是別人。
付慈是珠寶設計師。
巧的是,他父母生前做的也是珠寶生意。
在手機上和付慈簡單聊了段時間,發現兩人對珠寶的合作理念倒是一致。
他有推銷渠道,付慈有設計,要是運氣好,憑藉他們家以前的口碑,推廣出去應該不是很難。
兩個人邊吃邊聊,時間很快到了傍晚。
付慈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對蕭炎真心誇讚。
「蕭老闆倒真是成熟穩重,和您交談真的受益匪淺。」
又俏皮地說道:「啊!除了怕黑。」
蕭炎一愣,隨後是一段長久的沉默。
自從父母去世,他就把自己活成了一個瘋子。
最開始確實是控制不住。
他自殺,他暴躁,想毀掉一切完整的事。
他那麼瘋,所有以前的親朋好友都放棄了他。
只有那個小結巴不怕死。
最初那一年,他對她非常惡劣。
可後來這一年,他控制不住情緒的時候,多少有些放縱的意思。
他故意弄傷自己,故意讓小結巴來心疼。
他管不住自己的嘴,看小結巴難過,竟然意外地讓他感覺到爽。
他還是那麼瘋。
萬幸的是,他有不會離開他的小結巴。
蕭炎買了很多小姑娘會喜歡的東西。
提著回家那一刻,迎接他的是漆黑的房間。
他打開了燈,環顧四周,到處都沒有小結巴的身影。
蕭炎心裡咯噔一下。
轉身又去樓下的公園找。
沒有。
到處都沒有。
蕭炎攥緊拳頭,額頭開始滲出虛汗。
他就應該在小結巴的身上裝一個定位。
上次已經警告過她了,叫她不要在外面過夜。
蕭炎喘息一聲,頭腦發脹,強烈的恐懼讓他呼吸都覺得困難。
突然,他揮手摔碎了杯子。
他鬆開領帶,踹翻了桌椅,拳頭控制不住地向衣櫃揮去。
鮮血滴滴答答落下。
蕭炎心裡卻忽然舒服很多。
他又受傷了。
小結巴一定很快就回來了。
11
我接了一個救贖任務。
給我安排的身份,是任務對象的護工。
那是個很溫和,又很俊美的人。
今年三十歲,歲月在他身上沉澱。
只是一個眼神,都會讓人覺得,他是個很有內涵的人。
他坐在一張輪椅上,一張毛毯蓋在雙膝上,似乎是腿部哪裡出了問題。
正當我想著,要怎麼實現救贖這個任務的時候。
一杯牛奶放在我面前,細心地往我面前推了推。
我侷促地站起來,「我、我是來,來照顧你的。」
步少傑笑了笑,嗓音低沉又好聽。
「我知道,你不用緊張。」
「看你年紀不大,還在讀書嗎?」
我咽了咽口水,不知道怎麼回答。
我才二十,在大二那年,因為受不了被欺凌而自殺了。
死了也沒去陰曹地府,倒是被一個系統給拐來做救贖任務。
步少傑看出我的緊張,他放緩聲音,引導似的說。
「沒關係,慢慢說,天還亮著,我們會有很長的時間。」
不知怎麼的,我緊張的心,真的慢慢放鬆下來。
他好像沒有嫌棄我是個結巴。
我偷偷給自己打氣,向他講述了我的故事。
步少傑聽完,好看的眉頭漸漸皺起。
「怎麼會遇到這樣的事……」
「如果你願意,我可以送你繼續讀書,並且保證你的身邊再也不會發生之前的事。」
這種被人關心的感覺,讓我情不自禁地濕了眼眶。
我低下頭。
「不,不了。我不想讀書了。」
又突然站起來,蹲在步少傑的腿邊。
「我給你按摩吧。」
我是來救贖他的,可這個人心態是那麼穩重,那我能做的,是當他的拐杖?
步少傑卻輕輕摸了下我的頭。
那手掌乾燥又溫暖,仿佛帶著包容萬物的能量。
「不必這麼麻煩,事實上,我的生活還算能自理,找你過來,只是想有個人,多陪我說說話。」
他在前面帶路,把我送到一個布置溫馨的房間。
「這是你的住處,如果有哪裡不舒服,一定要告訴我。」
我感受著這一切,心裡發自內心的溫暖。
原來救贖的感覺,是這樣美好。
那天晚上,我睡得格外踏實。
意識模糊中,仿佛有人站在我的床邊。
憐惜的眼神落在我身上,讓我的心臟滿滿的都是被關懷的力量。
12
我在步少傑這裡住了下來。
系統在此期間,一次也沒有出現過。
一開始我惴惴不安,實在找不到自己能做的事。
我睡醒時,步少傑已經做好了簡單的早餐。
面對我羞愧的模樣,他調侃笑道:「別這樣難過,雖然我的腿不是很好,但也不是一個廢人。」
打掃房間有其他人會幹,就連中午和晚上,也有專門的保姆上門,做出好吃的飯菜。
我更加羞愧,不管不顧地蹲在步少傑的腿邊,要給他按腿。
步少傑拗不過我,只好讓我放手去做。
步少傑的腿粗壯有力,沒有看出哪裡有問題。
我甚至都不知道他受傷的是哪條腿,只好兩條都按一遍。
他實在溫柔,見我累得滿頭是汗,會用他乾燥的手指擦去我的汗,再對我露出一個感激的笑容。
這個房子裡,大多數時間,只有我們兩個人。
步少傑閒暇時,會拿起書本,為蹲坐在他腿邊的我講述世界奇聞。
他聲音是那麼好聽,大好山河經過他的描述,讓我第一次大膽地生出嚮往。
我以為我隱藏得很好。
直到有一天,他叫我收拾出兩人的行李。
「我們去環遊世界吧,現在我有了你,倒也想去看看。」
他故作嚴肅地問:「就是不知,這位美麗的女士,願不願意陪我這個殘疾人了。」
我羞紅了臉,有點生氣。
「不要這麼說。」
步少傑的腿據他所說,不是不能走,而是他不願意走,這其中涉及到一些心理因素,他不方便詳說。
我輕輕抱住他的小腿,下巴放到他的雙膝上。
做著我自己都沒察覺到的依賴姿態。
他實在太好。
像父親一樣可靠,又像朋友一樣溫暖。
他又實在溫柔。
如果不是系統把我送到他身邊來,兩輩子我都不會知道,人生還可以這樣美好。
13
我們去了很多地方。
步少傑組織的出行很低調,卻到哪裡都會被人小心接待,再一一妥帖地安排好。
我跟在他身邊,也跟著水漲船高,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尊重。
這天,我們在海邊散步。
我推著輪椅,步少傑卻提出想用自己的腿走路。
我開心得不得了,拍著胸脯保證自己一定可靠。
步少傑的手臂按著我的肩膀,他高挑的身型像是能把我整個人罩住。
「抱歉,辛苦你了。」
我憋紅了臉,卻連看都不敢看他。
不知道怎麼的,每當他站起來,我就沒法把他當成家人,而是有對異性的羞愧。
隔天,有人組織了一場商業聚會。
各大有名的企業都受邀參加。
步少傑不想去,卻被人左請右請,最後他被煩得受不了了,轉頭詢問我的意見。
「想不想去玩?」
我情不自禁笑了笑,不想理他的調侃。
哪有這種事來問我的。
不過那邊的人好說歹說,步少傑最後還是點頭同意了。
到了第二天晚上,我被人換上了一套長裙,頭髮也被妥帖打理,各種軟軟的小刷子蹭過我的臉面,讓我痒痒的直皺眉。
等我被人帶出去的時候,步少傑正守在門外等我。
他略微抬頭,面上平靜,卻沒躲過太過熟悉他的我。
他的眼神在噴火。
儘管他隱藏得很好。
「看什麼。」我故作羞惱。
步少傑抿唇笑笑,拉過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