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之高閣完整後續

誰也沒想到，我能嫁給周琰。

每個人背後都要說周琰倒了霉，當面又要誇我命好。

畢竟一個是港城赫赫有名的周少。

一個只是高家眾多個上不了台面的孩子之一。

結婚的第一年，我在家生孩子，周琰在追大學生。

結婚的第二年，我在家奶孩子，周琰情陷娛樂圈。

結婚的第三年，周琰忽然轉了性，從外面的家搬回我們的婚房。

原來那些看笑話的人都大跌眼鏡。

甚至有娛樂小報都寫：「豪門闊太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

但只有我知道，因為我姐姐回來了。

而我，也即將要離開了。

1、

結完婚後，周琰就沒再踏過我的房門。

我一人獨居九龍，而他在半山原先單身時的住所。

一貫秉承著非必要不和我見面的原則。

一年大概也就見個四五次。

最近一次是中秋。

我帶著女兒玥玥去老宅，參加他們家的家庭聚會。

他雖然不喜歡我，但對女兒還算上心。

玥玥見到他很是喜歡，尖叫著就衝到他懷裡。

她雖然只有三歲，可嘴皮子很是利索。

她問周琰：「爸爸，下周末我們幼兒園要去香山看楓葉，你能陪我去嗎？」

周琰蹲下來和她說話，眉宇間盡顯溫柔。

我恍惚間見到了許多年前的周琰，他也曾這樣蹲著問年幼的我。

當時他說的是什麼？

我好像不記得了。

「好啊，爸爸給你帶小風車好嗎？」

用餐的時候，長輩們都夸玥玥的用餐禮儀很好。

周琰難得露出了點笑臉，道：「媽媽教得好。」

倒讓我有點受寵若驚。

可接下來爺爺說的話對我來說，不可謂不是一場驚嚇。

「周琰，玥玥上幼兒園了，你也該收收心了，搬回九龍住吧。」

結婚這兩三年，其實長輩們提起過無數次。

都被周琰四兩撥千斤的回掉了。

我以為這一次也是一樣。

沒想到他點了點頭說了句：「我知道了，爺爺。」

我慌亂地看了他一眼。

沒想到他也投來了眼神。

那是一個沒什麼溫度的打量。

我明白他的意思。

老老實實待著就好。

本來以為還要過一段日子他才會回去。

沒想到當天晚上，他就帶著玥玥和我一起回了。

這房子他只在結婚當天回來過一次。

顯然他對格局已經記不太清了。

當他第三次又進女兒的遊戲房時。

我站起來指著對面的房間道：「那是主臥，你有什麼東西先放進去，我等下去換下四件套。」

他在門口站定，喊了我的名字：「你來一下，我有話跟你說。」

我走出來時，順手把門關上。

靜靜看著他，等待他的下文。

我真的太久不見他。

上次見到還是在報紙上。

他跟當紅小花一起吃飯，他側身為她打傘。

自己卻淋濕了半邊身子。

他曾被港城譽為「最有紳士風度的儒商」

以及「最想戀愛的商業巨擘」。

其實我也曾以為是那樣。

畢竟我真的有過一點點關於他的溫柔的觸感。

可溫柔背後的一把刀。

大概也只有我一個人挨過。

如果有人問我，對周琰是什麼感受？

那大概就是避之不及卻又忍不住伸出的手吧。

他的話語打斷了我的沉思。

「你姐姐要回來了吧？」

第2章 2

2、

我的姐姐高鈺，

港城最受歡迎的名媛。

沒有之一。

而我高姝，大概連她的萬分之一都比不上。

她曾經跟周琰是人人艷羨的天作之合。

最後卻被我這個默不作聲的私生女捷足先登。

我姐姐一氣之下就去援非了。

三年未曾回來一次。

「應該是，前段時間聽爸爸提了一次。」

他點了點頭，道：「好，我知道了。」

我想我也知道了。

那以後，他開始天天回家。

老爺子見狀很開心。

把家裡的做飯阿姨直接送到九龍來。

每天飯點來做完飯給我們後，再回老宅。

我雖覺得麻煩，但並沒有說出口。

他在電話里跟我說：「琰仔最喜歡這個阿姨做的飯，她手藝很好，你有喜歡的也告訴她。」

「好的，謝謝爺爺，讓您操心了。」

「好孩子，爺爺知道你辛苦，好好照顧自己，萬事有爺爺。」

周爺爺對我十分不錯。

大概源於我曾在他生命垂危之時，為了沖喜，決定留下肚子裡的孩子。

他跟玥玥真的極有緣分。

我生下玥玥後，隨著玥玥越長越大，老人家的身體也越來越硬朗。

每個探望他的人都要感嘆一句：「人逢喜事精神爽」。

我偶有工作顧不上她時，只消給老宅打通電話。

那邊就會派司機來接。

一老一小在家裡玩得不亦樂乎。

那天晚上到家時，阿姨已經回了老宅。

周琰嘗了口飯菜就問了句：「劉姨來過？」

玥玥答道：「是的，劉奶奶來了，還包了許許多多的餛飩和餃子呢，都是我們愛吃的。」

周琰笑著問她：「那我們玥玥有沒有跟奶奶道謝呢！」

「那當然啦。」

周琰便誇她乖。

逗弄玥玥的片刻，他抬頭望向我，說道：「其實你做的飯菜也很好吃，不用麻煩劉姨來。」

「好，那你要跟爺爺說一下。」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道了句：「算了。」

臨下桌前，他對我說：「明天你姐姐回來，我們幾個發小為她接風，你一起來吧。」

說到這裡他忽然莫名其妙地笑了一下。

「畢竟她對你那麼好對吧？」

我一向寡言，結婚後更甚。

所以我沒有接他的話。

誰知他今天脾氣卻上來了。

走上前抓住正式收拾碗筷的我。

我的手被他捏的通紅。

「我問你話呢？」

他面對我時總有種不同尋常的尖銳。

「對，明天我會去的。」

他鬆開我的手，說了句：「明天我叫司機來接你，你記得給你姐姐帶份禮物，別空手顯得沒禮數。」

第3章 3

3、

既然是姐姐的接風宴。

她自然是眾心捧月的站在最中間。

她還是和從前一樣，優雅、從容又透著點與生俱來的傲嬌。

但並不令人討厭。

周琰曾經當著我的面感嘆過，我的姐姐高鈺是他見過最完美的女人。

如今他的眼神落在她的身上。

是那麼的纏綿又深情。

我常常在想，

如果當初我沒有鬼迷心竅的跟周琰酒後亂性。

如果當初我沒有淪陷在那一刻的悸動中。

那麼這一切該會是什麼樣的呢？

我的人生會完全不一樣吧。

至少我不會苦苦熬過每一個孤枕難眠的夜。

也不用等一個永遠不可能回頭看我的人。

那周琰呢？

他會娶他喜歡的人。

跟她結婚、跟她生孩子、給她一個幸福的家。

畢竟他是那麼溫暖的一個人。

我進來後，氣氛明顯凝滯了。

其實我小時候跟這群人關係都還可以的。

我長著討喜的小圓臉，有點肉乎乎的，又很會察言觀色，還很識趣。

大家做遊戲的時候很愛帶著我。

可漸漸地，大家都長大了。

每個人都被利益捆綁起了雙手和翅膀。

年少時的情誼早變得不值一提。

被掂量的是你父家、母家，甚至還有婆家或者岳家。

我這個母親是娛樂圈的十八線小明星的私生女。

自然沒有願意搭理。

初初嫁入周家時，也曾有人對我另眼相看過。

畢竟是港城首富周家。

可三年過去了，周琰連我的邊都沒沾過。

那些原本就看不起我的人，就更加輕視了。

費勁心機嫁入周家又如何呢？

人家周公子，還不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周琰看到我來了。

他朝我招招手，讓我跟姐姐打招呼。

眾人給我讓出了個位置。

我把手中的盒子遞了過去。

姐姐順手打開了，立刻吃了一口，然後驚喜道：「你今天特意做的嗎？」

其實也不是什麼稀罕玩意。

烤曲奇而已。

我以前在家沒人陪我玩的時候，我跟著甜點師傅學的。

我點了點頭。

她像小時候那樣，摸了摸我的頭，說道：「謝謝小姝，我很喜歡。」

周圍有人圍上來，七嘴八舌地說想要嘗一嘗。

姐姐瞬間就關上了蓋子，笑道：「休想，小姝特意做給我的。」

整場聚會，我看到周琰往那個盒子看了好幾次。

我想，他大概也是想嘗嘗姐姐到底喜歡什麼味道的。

席間有人問姐姐：「小鈺，非洲大遷徙你去看了嗎？我聽說特別壯觀。」

姐姐點了點頭，眉飛色舞地說了許久。

我心嚮往之。

很小的時候她就跟我說過，她的夢想是做無國界醫生。

那時候我就覺得這真是一個崇高的夢想。

我的夢想則勢利的多。

我要掙很多很多的錢。

很多很多的錢。

今天的姐姐看起來很開心，多喝了幾杯。

散場時，她站在門口等司機時，吹了幾口冷風。

頭瞬間就疼了起來。

旁邊一人立刻道：「是不是剛剛的餅乾有問題啊？」

周琰的眼神一下子看了過來。

我被那犀利的目光盯在原地動彈不得。

第4章 4

4、

過了許久。

我聽見我的丈夫，用無比溫柔的聲音對別的女人說。

「我送你去醫院檢查下，高鈺。」

喝完酒的她明顯嬌俏許多，她笑著道：「神經病吧，我就是被風吹了。小姝都長這麼大了，難道還會像小時候一樣惡作劇？」

她的話讓現場的幾個人都不約而同的想起了許多年前的某個午後。

那是一個至今想起來都讓我手腳冰涼的午後。

也是從那一天起，我正式被這個小團體開除。

或者說，我直接被這個階層開除了。

再也沒有人搭理過我。

那天下午，我興高采烈地拿著我最喜歡蛋糕跑回家。

我想把它送給我最喜歡也最溫柔的姐姐。

那天他們在開茶歡會，桌子上琳琅滿目擺放了好些吃食。

姐姐一開始並沒有吃我的蛋糕。

我眼巴巴地看了許久，才見她拿起來輕輕抿了一口。

隨後她開始臉色通紅，緊接著喘不過氣。

直到有人大喊了一聲：「誰給小鈺吃芒果了？」

桌上確實有一盤芒果，可它在長長的餐椅的另一頭。

姐姐手裡緊握的是我那塊蛋糕。

有眼尖的人立刻看到了。

那人拿著那塊蛋糕就扔回我手裡。

「害人精！拿著你的垃圾給我滾蛋！」

「你跟你媽一樣煩人，要不是小鈺要帶著你玩，根本沒人高興搭理你！」

「你不知道小鈺過敏嗎？我們芒果都擺放得遠遠的，你還敢拿給她吃？」

為了整個人都是懵的。

我很想說，這就是個普通的、沒有夾心的奶油蛋糕。

可姐姐那瞬間湧現的紅疹卻又是實實在在的。

她看起來是那麼的痛苦。

我一邊哭一邊掰開那蛋糕遞到眾人面前。

可所有人的視線都在姐姐身上。

她躺在那裡，保姆正慌張地拿著錄雷他定跑過來。

我期待她能說些什麼。

至少證明那只是一個普通的奶油蛋糕。

我用攢了一個禮拜的零花錢買的。

我看到姐姐沖眾人搖了搖手。

我驚喜地擦了擦眼淚，一錯不錯地盯著她看。

可我怎麼也沒想到，她會說出那樣的話。

聽起來那麼善解人意，又那麼的寬宏大量。

可也坐實了這件事就是我乾的。

我在眾人憤恨的眼神中，癱坐在地上。

那天晚上我坐在那個小花園裡。

一口一口吃掉了那塊小蛋糕。

和著泥巴腥氣和淚水的苦澀，依然難掩那塊小蛋糕的清甜。

第5章 5

5、

我至今也不會忘記她的那句。

「小姝還小，不懂事，你們就不要怪她了。」

她是那樣的雲淡風輕。

跟現在的表情一模一樣。

那種令人窒息的感覺伴隨著童年噩夢般的過往席捲了我。

但好在，二十六的我。

早就學會在各種惡意里尋找到讓自己舒適的方式。

我聽見自己聲音冷靜地說道：「老公，既然有人覺得是餅乾的問題，那你就替我送姐姐去醫院檢查下吧，有什麼事記得給我打電話。」

我走出人群時，還不忘回頭對周琰笑了下：「那我就先回了，爺爺還在家等我去接玥玥，你們先玩吧。」

那一晚周琰回來的很晚。

他見我表情驚訝，竟破天荒地笑了下：「想什麼呢？以為我不回來了？」

我當時正在收拾中午做甜品時的器材。

滿滿當當的擺了一桌子。

他站在桌子前看我忙碌，過了半天才說了句：「倒是我小瞧你了。」

我假裝沒聽懂他在說什麼。

但他難得有興致跟我說話，我又不能真的不搭理他。

於是我笑了笑。

「高鈺沒肯去醫院檢查，她說就是風吹的。不過其他人都挺緊張的，說不是沒有前車之鑑。」

「你最後那一番話說的，連消帶打的，還搬我爺爺來，挺厲害啊。我以前都沒發現你竟然這麼能言善道啊。」

他靠在島台上，整個人形容懶散。

「其實有時候我就在想，高姝，你說我怎麼就娶了你這個劣跡斑斑的女人呢？我這一輩子還這麼長，總不能就這樣跟你蹉跎吧？」

我的手上還是不停。

他終於忍受不了了，走上前來抓住我的手。

「剛剛在外面不是還老公喊的很甜？為什麼回家來了你反倒不理我？」

我抬頭看著他。

「說話！」

我想拂開他的手，奈何他抓得很緊。

「如果你覺得待在這裡不舒服，大可以和從前一樣，住到別的地方去。」

他笑得並不算友善。

說實話，他的這些表情我只在他面對我的時候看見過。

大多數時候，他都是如沐春風的。

無論是朋友還是客戶，我從沒見他和誰紅過臉。

只有我，只有我。

我有時候自嘲的想一想，這是不是也說明了，

我對他是特別的。

還蠻阿Q的。

他欺身過來問我：「你在笑什麼？」

「我在笑，為什麼你這麼討厭我，卻不跟我離婚呢？」

他近來總喜歡盯著我看。

我從他的眼神里看不出什麼特別的意味。

「我為什麼要跟你離婚？你乖得很，不管我在外面的事情，也沒什麼強勢的娘家會給我施壓，又能給我女兒做保姆，我沒有理由跟你離婚，高姝。」

結合不是為了愛。

延續也不是為了愛。

還有很多他沒說的，其實我都懂。

把一個毫無權勢、毫無倚仗的我，架在高處。

束之高閣就可以。

婚姻的枷鎖只在我身上，它只能困住我。

我抬頭的瞬間，看到周琰的神色微凜。

他面無表情地問我：「哭什麼？」

我摸了摸自己的臉，才發現早已淚流滿面。

我不知道我在哭什麼。

也許只是在愛的人面前，面對劣跡斑斑這樣的控訴。

我竟然無可辯駁。

一時之間有點傷心罷了。

就在此刻，他的手機響了。

一陣焦急地男聲傳來：「周琰，高鈺好像真的中毒了，你要不要來看看？」

第6章 6

6、

他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更難看。

他拿起了我桌上剩的幾塊餅乾裝進了口袋裡。

他臨走前看著我，說道：「你最好祈禱高鈺沒什麼事。」

那一夜，我沒怎麼睡得好。

斷斷續續做了許多個夢。

夢到很多小時候的事情。

乏善可陳的童年裡，周琰是濃墨重彩的一筆。

雖然每一次都不曾為我而來。

但他實實在在幫過我很多次。

印象最深的是有一年去莊園玩，司機送大姐姐去，忘記帶上我。

等我到的時候，莊園裡不知道從哪裡跑出來幾隻獵犬。

我跑得越快，那獵犬追得越猛，

最後我腿軟跑不動了，被嚇到蹲在原地急得大哭。

當我以為我要被獵犬吃掉的時候，

是周琰從身後走過來問我怎麼了？

然後輕聲安慰我：「沒事的，這獵犬都訓練過的，不咬人。」

他還指著一邊看熱鬧的眾人道：「你們怎麼好意思的？縱著它們欺負小姑娘！」

那群人里有人道：「小鈺第一次來沒見過獵犬，說想看看呢。誰也不知道高姝這時候來呀？而且它們不咬人的。」

可我進來的時候明明給姐姐打電話了。

這一次的夢裡沒有周琰了。

從頭到尾只有我和獵犬們。

我一直跑一直跑，一刻也不敢停。

跑到口乾舌燥，跑到氣喘吁吁，跑到心肺劇痛。

沒有人出現，沒有人叫停。

最後那獵犬咬我的時候，我腦子裡只有一句話。

「周琰騙我了，他說它們不咬人的。」

我從噩夢中驚醒。

我的後背和手心全是冷汗。

我摸過床邊的手機，看到周琰在凌晨兩點發來的簡訊：「你姐姐沒事，餅乾很好吃。」

我把手機扣了過去，並沒有回覆。

我起床徑直走到玥玥的房間去看她。

當了媽媽後，才知道自己原來可以這麼柔軟。

我摸著她熟睡的臉，在心裡感嘆。

起碼我給了她一個無可比擬的家世，也算不負她在天上辛苦挑選一場。

有的時候覺得這生活真是苦而枯燥，我是不是應該換種方式生活？

可每次看到玥玥的笑臉。

我又會覺得這一切是值得的。

她在熟睡中翻了個身。

她摸到了我的手，嘟囔了一句：「媽媽」

我應了她一聲。

坐在床頭看她的睡顏看到了天亮。

直到手機的響聲從我的房間傳來。

是我媽，曾經名動港城的小明星季雨。

她平時跟我聯繫很少，基本上屬於，無事不登三寶殿。

「給我打一百萬，我看上一套首飾。」

我沉默了片刻沒有說話。

她耐心有限，立刻道：「沒有的話我找周琰。」

她知道我最煩也最怕她說這個。

「今天沒有，等我把手上的基金賣了。」

她立刻道：「不行，今天晚上我得要。」

「先打三十萬定金，剩下來的後天給你補齊。」

她的聲音裡帶著點高昂：「不行，我今天晚上就要。不然……」

我沉聲問道：「不然怎麼樣？」

第7章 7

7、

「不然就不讓你上船了？」

「一百萬存款證明只是入場券，然後呢？你準備了多少錢輸？」

「上次輸得還不夠嗎？首飾全都賣掉了還不甘心？這次準備壓上什麼？我結婚時周琰過戶給你的房子還是我爸給你的那個廠房？」

我的情緒不自覺地激動了起來。

聲音也就大了起來。

偌大的主臥里，我甚至能聽到自己的回聲。

她在那頭期期艾艾了半天。

最後說道：「那你就給我五十，就五十。再說了，你怎麼知道我就一定會輸呢？我不相信，我難道一輩子就這麼背？」

我忽然想起我很小的時候。

那時候她還很溫柔，因為我爸當時還很迷戀她。

她就抱著我做著有朝一日嫁入豪門的美夢。

可當有一天她聽說我爸要把國外的所有產業交到大哥手裡的時候。

她還是憤恨道：「我怎麼就那麼背？我這輩子就沒有運氣好的時候！我怎麼就生不出個兒子！」

可是這人生所有的路難道不是她自己選的嗎？

這每一步每一步都是她自己要走的。

年輕的時候倚靠美貌，甘願給富豪做小。

後來明明可以把我帶在身邊，卻非要把我送回老宅。

再後來明明可以看我被磋磨，卻又因為不忍心，掏出全部家當把我贖出來。

最後又在別人的有心攛掇下，染上了賭博。

港城博彩業很輝煌，許多人靠著這個起家。

但也有更多的人因為這個散盡家財。

她第一次上牌桌是在我結婚後。

那一次，她輸光了周琰在我們結婚時額外送給她的那份禮金。

正好那天周琰在，當場又掏了五十萬給她解圍。

一直到後來她覺得不夠刺激，被人帶著上公海賭博。

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問周琰要錢。

周琰覺得不勝其煩後，讓他的助理來告訴我這件事。

但當時，她已經輸紅眼了。

她拿捏住我不想她找周琰拿錢，於是開始向我索要。

前前後後，我已經為她填補了不少窟窿。

果然，賭博的人永遠沒有最後一把。

「小姝，你相信媽媽，我肯定不會再輸了。這是最後一次，真的是最後一次。」

「如果這次再輸，我就永遠不會上桌，真的。你相信我。」

「我做這一切也不是完全為了我自己啊，我是為了你能在高家和周家都更有臉面。等我們有錢了，誰也不能看不起我們。」

我打斷了她的話。

「你這樣就挺讓我看不起的。而且無論是高家還是周家，我都不需要任何人看得起我，你別再掙扎了。」

我沒有聽她再說下去就掛斷了。

真恨自己啊。

永遠放不下小時候那一點點溫柔。

也放不下當初那奮不顧身的情誼。

無論是周琰也好，

還是我媽媽也好。

他們曾經的給予，都值得被妥帖珍藏。

但不應該成為絆腳石，

讓我如此的舉步維艱。

我想，我該離婚了。

第8章 8

8、

然而，我沒想到的是。

我還沒有提出離婚，周琰那邊卻傳出了新的緋聞。

這次的新聞有板有眼。

比之前的傳得更加沸沸揚揚。

連我爸爸都坐不住了，把我叫到家裡。

難得高鈺也在家。

「周琰跟那個石油大亨的女兒到底是什麼情況？你每天都在忙些什麼，十個電話八個都不接，你比你老子都忙！」

我拿過沙發上的報紙看了好幾遍。

說實話，我一直覺得寫這些八卦小報的編輯筆力真的很不錯。

寥寥數筆，一個悽美的愛情故事已經躍然紙上。

我好奇道：「他們倆之前是同學嗎？」

我爸生氣道：「那是重點嗎？」

高鈺在一旁道：「不是同學，沒同過班，只能算校友吧。」

我點了點頭，指著報紙一角那個熟悉的裙擺道：「爸，我都不知道他們認識，這件事您不如問姐姐，她當時不也在現場嗎？」

高鈺愣了一下，才道：「校友聚會而已。」

周琰才不會無聊到參加什麼校友聚會。

這話我不說我爸估計也懂。

他低低地對著高鈺說了句：「跟你妹夫保持點距離，別忘了過兩天跟老許家的兒子吃飯。」

老許，許長平，地產業的龍頭。

他有一個獨生子，叫許澤宇。

許澤宇比高鈺小三歲，跟我同年。

在金融方面極有天賦?，

憑藉家裡得天獨厚的條件，

已經賺得盆滿缽滿。

聽說讀書時就很愛慕高鈺。

這次聽說高鈺回國了，更是窮追不捨。

老高這輩子私生女無數，卻只得我大哥這一個兒子。

可我大哥是個標準的學術派。

一輩子都在跟試管和試劑打交道。

他在國外的實驗室，鮮少回來。

在國外的產業也全部交由職業經理人打理。

老高既恨鐵不成鋼，又覺得與有榮焉。

總是各中滋味大概只有他懂。

他本來寄希望於高鈺和周琰的結合，能讓高家更上一層樓，可沒成想，周琰最後娶了我，我也不爭氣，沒能得周琰青眼。

他目光一轉，還是覺得母親出身名門望族的高鈺更有價值。

幾經挑選，挑中了許澤宇。

只見我姐姐薄唇輕啟，道：「我不去。」

老周不可思議地看著她，問道：「為什麼？許澤宇你也看不上？」

姐姐「嗯」了一聲。

老周撫額道：「那你喜歡什麼樣的？」

她理直氣壯道：「我喜歡什麼樣的，難道您還不知道嗎？」

老高看了我一眼，說道：「別發神經了，讓妹妹看了笑話。」

第9章 9

9、

我自己就是笑話一場。

我哪裡有功夫看別人的笑話？

我藉口還有事匆匆離開了。

我直接去了公司。

我現在工作的地方在金融大廈的二十七樓。

一間小小的、只有十幾個人的諮詢公司。

它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一件完完全全屬於我的東西。

只有在這個地方，我不是別人的誰。

不是周琰的妻子高姝。

不是季雨的女兒高姝。

不是周玥玥的媽媽高姝。

而是攬月諮詢公司的法人代表高姝。

我這麼多年的努力，都體現在這裡的一桌一椅上。

助理鄭淼見我來很是驚訝：「高總怎麼這個時間來？」

我看了看時間，叮囑她：「我今天晚上約了客戶吃飯，五點半麻煩你幫我去托班接一下玥玥，帶她去我們那的物業餐廳吃飯，報房號就可以。」

她應了一聲就準備出去。

我不忘囑咐道：「別忘記在後台提交加班申請。」

她笑道：「知道的，您晚上如果喝酒了，記得通知我幫您叫代駕。」

我沖她比了個OK的手勢。

那天晚上果然很晚。

客戶還帶了兩個合作夥伴。

三對一。

我被灌了個半醉。

但好在，客戶比較上道。

當然，這也離不開我上個季度向他提交的收益率極高的理財報表。

他樂呵呵地當場就跟他朋友一起簽定了一個季度的理財計劃。

我走到門口才想起來，這就是高姝回來時，我們為她接風的那間餐廳。

那天就是在這裡，周琰站在我的旁邊。

可眼神卻止不住地看向高鈺。

我深吸了一口氣，又重重地將這一口濁氣排了出去。

有人從後面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我捏著包的手瞬間收緊了。

那裡面裝著我剛剛簽下的大單子。

是許澤宇。

我驀地鬆了一口氣。

其實我跟許澤宇不算很熟，他自小在國外長大，十七八歲才回來，當時我早已經被這個圈子排除在外。

後來倒是有過幾次碰面的機會，但也只是點頭問好，並未有過交談。

許是在國外生活數年的原因，許澤宇洋溢著一種奔放和熱情，有點讓人招架不住，尤其是我。

「高姝？你怎麼在這裡？還喝了酒嗎？」

我被風吹得有點頭痛，但也不得不提起精神回復他：「來談工作，馬上回去了，在等代駕。」

我見他站在原地不動，只好又寒暄道：「您先忙吧，我馬上就走了。」

他笑眯眯道：「我沒什麼忙的，跟朋友聚餐而已，叫我司機送你回去吧，明天你再來開車，怎麼樣？」

真的不怎麼樣，因為我現在很想吐。

他還在一旁說道：「你取消代駕吧，我司機就在旁邊。」

可能是心情實在不好，也可能是酒借慫人膽。

我難得對著一個陌生人有了點脾氣：「不用了，我的代駕到了。」

臨上車時我還回頭說道：「不用討好我，我和高鈺關係很一般，萬一她知道也許還會生你的氣。」

他站在原地表情感覺都要凝固了。

我沒再多說什麼，直接讓司機開走了。

第10章 10

10、

一段小小的插曲，沒想到會變成一個風暴的中心。

有人拍下了我和許澤宇的互動，發給了周琰。

我本來不知道這件事，直到周琰回家後看到了我放在餐桌上的離婚協議。

當時我正在餐桌上吃沙拉。

他的表情在那一瞬間完全沒控制住，他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打開一張照片懟到我面前。

不可思議地問道：「是因為他嗎？」

我比他更震驚：「什麼？」

他難得認真看了我幾眼，然後心情肉眼可見地鬆弛了片刻。

「沒什麼，離婚的話我不同意，爺爺那邊也不會同意。」

我有點絕望的想，他甚至沒有問我為什麼。

他不在乎我為什麼要跟他離婚。

還有什麼比這種漠然更讓人絕望的呢？

我堅持道：「如果你能同意的話，爺爺那邊我去說。」

他看了我一眼道：「我不同意，理由我給過你。」

因為我乖，我從不管他在外面的事。

因為我沒有強勢的娘家為我做主，至少老高不會為我做主。

我媽，我媽不給我添麻煩就已經是萬幸。

因為我還能當保姆。

他說的每一次話，我都銘記在心。

無論是好的、壞的。

「那如果爺爺同意呢？」

他好笑道：「我倆的婚姻，跟爺爺有什麼關係？爺爺這個擋箭牌對你來說，未免也太好用了。」

我抿了抿唇，很想反駁說，是我，是我這個婚姻里的當事人不想過了。

估計他會說，你也太拿自己當回事了吧。

但我還是要說，因為如果我自己都不把自己當回事，那就太可悲了。

然而我剛準備開口，我的手機就響了。

是我的大姐姐，高鈺。

我的手機就放在桌面上，還沒拿起來周琰的目光已經投了過來。

我在周琰驚訝的眼神中，接起電話就開了免提。

高鈺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帶著專屬於她的傲嬌。

「今天白天爸爸剛跟你說我要跟許澤宇相親，晚上你就已經約上人了，高姝，果然手段不減當年啊。」

周琰坐在桌子那邊，好以整暇地看著我，只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他的神色微動。

我回她：「有事嗎？」

「不會真的看上許澤宇了吧？怎麼，三年了，發現周琰確實搞不定了，準備換目標了？」

「當初我有沒有告訴過你，周琰不是你能碰的，信誓旦旦的說什麼你是真的喜歡他，誰相信啊？怎麼樣？你用真愛感化周琰了嗎？」

「就叫你不要跟我爭，你就應該跟你那個上不得台面的媽一樣，躲在陰溝里不要出來！」

周琰的臉色越難越難看，我的臉色應該也不遑多讓。

「你到底想說什麼？」

高鈺輕描淡寫地說：「你跟周琰離婚吧，我幫你和許澤宇牽線，反正你也搞不定周琰，許澤宇單純多了，你有那功夫跟周琰耗著，不如趕緊給自己找好下家。」

見我不搭腔，她繼續說。

「你媽媽在公海又輸錢了你知道嗎？人家看在周琰的面子上可是給她簽單了兩百萬。」

「我聽說周琰不怎麼給你錢吧？周爺爺應該會給你一些分紅，就這麼點錢怎麼能補得上你媽媽的窟窿啊？許澤宇可不一樣，人家是賺外匯的，隨便動動手指就能讓你後半生衣食無憂了。」

我問道：「你現在是改行拉皮條了嗎？」

高鈺錯愕道：「你什麼意思？」

「少管我的事，高大小姐，你喜歡誰就去追好了，反正只要你想要的，從來也不許別人肖想，那就繼續做你自己。」

我在心裡默念：那就繼續做你自己，直到被惡果反噬。

在我稍顯沉默的空檔，周琰伸出手一發不發地掛斷了電話。

第11章 11

11、

周琰看著我的眼神帶著探究。

我有點心酸地想，他好像從來沒有這樣認真的看過我。

過了很久，他的眼神從我身上移開，看著我吃到一半的沙拉，破天荒地關心道：「我跟玥玥不在家，你一個人就吃這個？」

這個怎麼了？

周琰你懂什麼？

我這可是超模同款晚餐！

人果然還是要離自己的男神遠一點，不然幻滅是遲早的事。

我沒好氣地說道：「我吃的挺好的。」

他沒再糾結這個，立刻轉了個話題，問道：「你跟高鈺關係不好？」

我剛準備張口敷衍，他聲調沉了沉道：「想好了再回答我。」

我聳了聳肩回道：「就是你看的那樣。」

他眯著眼睛說：「我記得你們小時候關係挺好的，高鈺去哪兒都帶著你。」

是去哪兒都帶著我，不然怎麼能知道我的喜好，然後一一剝奪呢？

一開始我根本沒反應過來，儘管曾經她媽媽對我極其不友善。

可我依然被她的偽善所迷惑。

一個從來沒有感受過家庭溫暖的女孩子，怎麼能拒絕得了一個善解人意的大姐姐呢？

我就這樣一直做高鈺的小跟班。

我沒有自己的朋友，沒有自己的交際圈，我所有課堂以外的生活全都圍著高鈺轉。

直到我意識到她的惡意，直到所有的人都疏遠了我。

直到我一無所有。

我看著周琰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可能人就會變的吧，小時候關係好也不代表就會一直好下去。」

他今天大概很有交談的興致，他聽聞我的話只是挑了挑眉。

然後道：「關係總不會無緣無故變得很差吧？」

我忍不住吐槽道：「你今天是在扮演什麼知心大哥哥嗎？」

他笑了笑說道：「我比你大五歲，叫我一聲哥哥你也不冤枉。」

也不是沒叫過。

周琰在一群人家年紀雖不是最大的，身份地位卻是最高的。

年紀相當的見到他總愛奉承一句「琰哥」，

年紀再小一點，同我一般的，會喊一句「周琰哥哥」。

他似乎記起來什麼，嘴角帶了點笑意：「我記得你以前也是叫我周琰哥哥的，怎麼越長大越彆扭了？」

可能是因為所有我喜歡的東西總會離我越來越遠吧。

小時候只要是我看上的玩具，最終都會出現在高鈺的手上。

我親近的朋友總是跟高鈺更要好。

所以在有那麼一次叫了「周琰哥哥」後，高鈺投來的眼神讓我心驚，從那以後我就再也沒叫過了。

「我本來就是個彆扭的人。」

他表示贊同的「嗯」了一聲。

其實成年後，除了那荒唐的一夜以及老宅吃飯時永遠坐在他側邊，這次是我們距離最近的一次。

可我們中間偏偏就隔著那一夜。

隔著那荒唐又錯亂的一夜。

第12章 12

12、

那年我剛滿二十三歲，是我大學畢業的第一年。

是我創立攬月的第三年。

那時候公司已經「麻雀雖小但五臟俱全」了。

我負責在外的業務，鄭勉負責做接待和內勤。

一共七八個人的小團隊，一個季度已經能做出凈利潤三百多萬的業績。

可能這點錢對高家來說實在不值一提。

可對於迫切想離開高家的我而言，簡直是天降甘霖。

我告訴自己，繼續忍耐，繼續努力。

那段時間，我每天周旋在各個客戶間，又忙著和發小們單方面重新建交。

值得一提的是，發小們雖然還是不太願意搭理我，

但勝在我長得張還不錯的臉，既肖似當年名動港城的小花，也有幾分我爸老高的氣質。

所以有時候他們挺愛帶我出席一些場合社交，然後露一點甜頭給我。

那只是他們以為的一點點，其實在正常人而言，已經是一筆不小的收入。

我左右逢源，在夾縫中獲得了不大不小的生存空間。

我創業第三年就是這樣有驚無險的度過。

等到第四年的時候，我已經完全不需要靠他們的施捨和玩笑獲得業務了。

因為我手上的第一個，也是最大的一個客戶，在我和同仁們的運作下，資產配置大獲成功。

資產增值幅度比他之前所有的諮詢公司都要高出許多。

他是我一個高中同學的爸爸。

我上大三的那一年，剛剛註冊好公司。

我前腳從事務所拿了營業執照，後腳就去參加了高中同學聚會。

他爸爸當時贊助了我們的同學聚會，所以露了個臉就準備走了。

臨走前看到我放在桌面上的文件袋，只是出於禮貌地問候了一下，表達對我敢於創業的肯定。

我當時腦子一熱，就問他：「叔叔，你願意做我的第一個客戶嗎？」

他稍顯驚訝，但很快反應過來，當場遞了張名片給我，讓我工作日的時候聯繫他。

當時我很忐忑，他爸爸走後我立刻跟我那位不算熟識的同學道歉，是我有點急功近利了，沒想到那男孩子倒十分大氣：「你只管聯繫他，反正他每年都要搞很多投資的，他堅信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的。咱們同學一場，這點情誼還是有的，回頭我的零花錢也讓你幫我操作下。」

我讀的是私立高中，一年的學費就是三十萬。

我知道每一個同學家世都不會太差。

倒也沒想到我這位同學的爸爸竟然是物流運輸業首屈一指的大人物。

那之後，我通過他爸爸拿到了第一筆業務，第一年取得還不錯的成績後，他又復投了好幾次。

直到第四年，他鄭重其事的把我介紹給了他的幾個朋友。

「別看小朋友才二十四歲，論膽識、論能力，都比咱們當年強得多。」

那一年我風生水起，感覺自己就快要魚躍龍門。

可是下一秒我就遇見了失意的周琰。

第13章 13

13、

當時周琰跟高鈺並沒有正式在一起。

但他們之間已經有了心照不宣的默契。

老高總是把周家掛在嘴邊，不知道多滿意這個乘龍快婿。

我心裡那點隱秘的快樂，自然不想任何人知道，所以也不曾表露半分。

只是每次回家聽到高鈺興高采烈地說她和周琰之間那點事，我總會有點失落。

我曾經以為只要我足夠努力，總能讓他看見我。

也僅僅是看見我。

讓他知道，有個小女孩，從情竇初開時，就一直鍾情於他。

可有的人一出生，就站在他身邊，與他比肩。

所以在酒吧看到有點微醺的他，我就昏了頭。

我在想，那大概會是我此生離他最近的一次。

我坐過去的時候，其實沒有想太多。

那天我送客戶出酒吧，一回頭他就坐在我的卡座上了。

像是一件從天而降的禮物。

我成年後就很少碰到他，他忙著接手家裡的事業，

我也忙著奔我的前程。

有幾次宴請的場合碰見，我也只是遠遠的看著。

只有那麼一次，他走得格外遲，在門口的時候碰見了。

我正猶豫著要不要跟他打招呼，他卻走上前來先跟我說話。

當時外面正下著雨，他問我，要不要讓司機先送我回？

儘管我非常想答應，但理智還是拒絕了。

他坐在我的卡座上問我：「你這麼晚了怎麼還在這裡？」

他比平時更溫和，所以我立刻就發現他喝了酒。

他笑著對我說：「沒有喝多，只是商務宴請時淺嘗輒止了一杯，路過門口看到你在，進來跟你打個招呼。」

我只顧著他看，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他用肩膀碰了碰我，又問了一遍：「怎麼還不回去？都十一點了。我喊司機來送你吧。」

他頗有不依不饒的架勢，我只好回道：「我剛剛結束工作，等下就回去了。」

「這麼晚還工作，這麼辛苦啊？」

他說話的聲音不高，再加上酒吧氣氛實在熱烈。

我不得不靠得很近才能聽清他說的話。

他有些溫熱的氣息噴在我側臉。

那一刻，我在想，醉的人大概是我。

我不由自主地向他靠近，然後聽見他有點苦惱地說：「你要這麼辛苦的工作，你姐姐也要去做無國界醫生，跟我在一起不好嗎？這並不衝突啊。」

我被他毫無邏輯的話語震得心顫。

原來是告白又失敗了。

我其實很想告訴他，高鈺才不是因為要當無國界才不跟你在一起。

她只是想要拿捏你。

她堅信你非她不可，她要做你心裡永不可撼動的唯一。

你再表白一次，你再表白一次她一定就會答應了。

想起高鈺說起這件事時得意洋洋的眼神。

「就讓他多表白兩次怎麼了？天之驕子沒有失敗過，拒絕的滋味才能讓他記憶深刻。」

我看著周琰失落又沮喪的臉，那句「你再表白一次試試呢」差點脫口而出。

可我忍住了，我不想把我喜歡的人推給別人。

他可以自己走過去，但不該是我推動的。

我做不到。

於是我順從本心地說：「你這麼優秀這麼好，也許前面會有更好的再等你。」

他笑了一下：「小姝，你姐姐說你特別想往上爬，遇到我一定會很諂媚，這是我第一次領略到。」

那時候我才知道，原來我的真心話是真的不會有人相信。

第14章 14

14、

我也笑了，應該笑得很難看。

為自己被誤解，也為自己那永遠求而不得的愛。

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帶著點甜膩：「那周琰哥哥覺得我可以嗎？」

我轉頭親了他一下，在臉上。

他在酒吧晃動的燈光下，定定看了我許久。

然後回答我：「可以。」

他是失意的，是清醒的。

而我是得意的，是沉淪的。

我用孤注一擲換回了可以一輩子讓我沉醉的回憶。

那天晚上他在我耳邊呢喃我的名字。

我恍惚間覺得，我是他深愛的人。

足夠了，我對自己說。

那一次之後，他沒再跟我見面。

也沒再推進跟高鈺的關係。

我見高鈺為了這件事情，在家裡發過好幾次脾氣。

過了大概一個月，他繞了幾道彎，前前後後給了我不少大業務。

我心裡就明白了，他希望我能閉口不言。

我苦笑，他大概以為我的目的就是這個。

我為了讓他安心，給他發了謝謝，他沒有回覆。

可是誰也沒有想到，我懷孕了。

我的生理期一直都不准，一兩個月不來是常有的事。

醫生一直說是因為壓力過大和作息不規律造成的。

那次是老高預約了全家的常規體檢，我去那報告的時候遇到了高鈺。

她當時嘴角噙著冷笑看著我，把報告扔在我臉上。

紙片很薄，打在我臉上的時候我被劃傷了。

看起來有點狼狽。

「你要不要臉？就算是個私生女，你也是高家的女兒，我還沒結婚呢，你在外面搞七搞八的，讓人家怎麼看我？」

「怪不得人家跟我說，你天天在外面應酬喝酒，搞什麼狗屁投資，搞得風生水起的，原來是拿身體做交易呢？」

「頂著這張標準的高家人的臉，是不是覺得自己無往不利了？你以為那些人是買你的帳嗎？人家是為了打高家的臉！」

我拿起報告單，看到上面的文字。

孕酮兩個字，我眯起眼睛看了許久。

高鈺充滿嘲諷道：「怎麼了？想不起來孩子爹是誰了？還是在想準備栽贓陷害給誰能讓你大賺一筆呢？」

「我剛已經給老爸打電話了，他馬上叫司機來接你回家，這件事情不講清楚，你就別出門丟人現眼了。」

那一刻，我的腦袋都是空的。

我說不出任何話來反駁高鈺。

我滿心滿腦子都是，我懷孕了。

我懷了周琰的孩子。

我居然懷了周琰的孩子。

我難以自持地蹲了下來，高鈺的怒吼聲還在我耳邊。

可我根本聽不清她在說什麼。

我盤算了無數種可能，如果我想生下來。

那最後只有一條路可以走。

那就是不告訴任何人，它是誰的。

哪怕代價是離開這裡。

第15章 15

15、

老高的司機到了。

他臉色看起來有些戚戚然，小聲地對我說：「高總很生氣，你實話實說，不要頂嘴。」

高鈺在一旁道：「你們底層的惺惺相惜倒還挺感人的。」

那司機立刻住口了。

老高的怒火自然是盛的，他把桌上能拿得動的物品，全都砸碎了。

最後一巴掌打在我的臉上。

「我最後再問你一次，高姝，這孩子是誰的？」

「我不知道。」

他被我的這句我不知道氣懵了。

高鈺還在一旁煽風點火：「早就跟您說了，高姝不老實，您不相信，還說她有出息，外面碰到幾個叔叔都誇她。現在您要不要想想，人家誇得有出息到底是不是別有意味啊？」

老高氣得拿起手機就給他那些老朋友打電話。

他不好明講什麼，就旁敲側擊地問。

那些人提到我都是讚不絕口，畢竟有幾個確實是我的客戶。

可他們越夸，老高就越生氣。

但他又多少有點顧忌，不敢真的再打我。

倒把自己的臉色氣成了豬肝紅。

老高雖然沒有像對待高鈺那樣對我寄予厚望，能攀上周家那樣的高門大戶。

但他對我也是有規劃的，至少也要找一個能為他事業添磚加瓦的殷實人家。

「你老老實實告訴我，我也好叫人家給你個說法吧？」

高鈺說道：「這麼不肯說，要不就是當人家情婦了，要不就是確實不知道是誰的。」

我的負隅頑抗和一言不發還是激怒了老高。

他把我關在了家裡。

告誡我哪天交代了哪天再出去。

老宅里的這個小房間，我曾經住了四年。

禁閉就關了無數次。

那時候高鈺的媽媽還沒有住進療養院。

她的樂趣之一就是在老高的眼皮子底下折磨我。

老高或許是知道的。

他為了他所謂的家宅的安寧，犧牲一個微不足道的我，又何足掛齒呢？

好在這房間裡的格局一直沒動過，我從櫥櫃里翻出了大學時用過的筆記本電腦。

一邊工作一邊囑咐鄭勉幫我準備簽證資料。

鄭勉小心翼翼道：「高總，您不會是準備跑路了吧？ 經濟犯罪？您有什麼業務是我不知道的啊？跑路也不準備帶上我？」

我沒好氣地說道：「放心吧，帶球跑也不會犯罪跑的。」

講完我才愣了一下，隨即苦笑了一聲。

我確實是準備帶球跑的。

大概過了兩天光景，鄭勉又給我打了個電話。

這次連稱呼和敬語全省了，她直接道：「你真的要帶球跑啊？」

我還沒來得及詢問，她就哀嚎道：「現在外面都傳瘋了，說高鈺的二妹妹懷孕了，父不詳，現在正被關在家裡呢！」

她聲調提高了兩個八度：「你在家裡的姐妹里是排行老二嗎？會不會是搞錯了？你天天在公司朝七晚十二，哪有時間約會的啊？」

約會的時間是沒有的，但搞個一夜情的功夫，我還是抽得出來的吧？

但未免嚇壞小姑娘，我只好安撫道：「我是懷孕了，你知道了也好，後面公司的事情你要多上心。如果我不說出孩子的父親是誰，老高估計不會讓我生出來的，所以我一有機會出門，我就要先去國外了。」

第16章 16

16、

她的聲音又抬高了一個八度：「你打算生下來？」

我「嗯」了一聲。

她像是被我輕描淡寫地語氣感染了一點點，情緒也穩定了一些。

「你為什麼不告訴高總孩子爸爸是誰啊？萬一人家想娶你呢？讓這個孩子名正言順的生下來不好嗎？」

可那是周琰啊。

周琰怎麼可能為了一個孩子妥協呢？

我也不想這麼做。

「你大姐是在酒吧喝多了說出來的，現場好多人，現在都已經傳開了。搞不好你那個孩子的爸爸也要知道了。」

鄭勉跟著吐槽了一句：「你姐姐肯定是故意的。」

當然是故意的。

為了黑我，自己的臉都不要了。

很多人都知道了，包括周琰嗎？

這個名字剛跳進我腦海的時候，手機簡訊震動了一下。

是周琰的信息：把電話掛了。

我匆忙跟鄭勉道別 ，給周琰打了過去。

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和，夾雜著一絲難以捉摸的焦躁。

「在跟誰打電話？一個鐘頭了我都沒打進去。」

「跟我助理，討論點工作的事情。」

「是嗎？確定沒在討論想利用你懷孕的事情達到什麼目的？」

我腦子裡一直緊繃的那根弦徹底斷了。

我問他：「你覺得我想達到什麼目的？」

「我以為你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他是說他私下給的那些資源。

「你可以這麼認為，你完全可以當作這件事的主角不是你，反正我的風評一向不算好，我不會攀咬你，你不必自投羅網。」

「那主角到底是不是我？」

「我說是，你相信嗎？」

他沉吟了片刻，說了句：「知道了。」

那天臨晚他就帶著助理來家裡了。

人還沒進院子，我就聽到高鈺驚喜的聲音：「是周琰來了！」

印象里周琰沒怎麼來過家裡。

畢竟他跟高鈺一直也並沒有真的確定關係。

我出不去，原先是站在窗戶那看著。

等他們進了客廳，我只好靠著門廳。

好在我的房間雖然在二樓，但是在靠著樓梯的那一側。

客廳里的動靜還是能聽到一些。

高鈺的聲音帶著點弧度，明顯是愉悅的。

老高心情也不錯，語氣上揚地問周琰今天怎麼會過來？

周琰問了句：「家裡提親有什麼規矩嗎？」

高鈺應該是被他的高效率驚呆了。

老高也有點不知所措道：「什麼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