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巴掌就要落在我臉上,似乎要將之前的屈辱通通討回來。
只是我一劍橫出,太子被我驚得猝不及防,雖然及時躲開,卻還是被我斬斷了一縷髮絲。
「盛明珠!孤看你是被父皇寵得無法無天了!」
在他看來,我就是沒有腦子的蠢貨,父皇一死,我就任人拿捏,竟然還有心思大吵大鬧,同他這個未來的靠山鬧翻。
「南疆使者不日就要覲見,兩朝和談,為了避免節外生枝,你就在自己殿里好生反省吧。」
太子一甩袖子,怒氣沖沖。
「送明珠公主回宮,沒有孤的命令,不許出殿半步。」
我被搡著離開時,餘光瞥見他踹了侍衛一腳。「沒用的東西!」
「再有下次,孤要你們人頭落地!」
15.
我被囚禁了。
太子或許是覺得計謀得逞,待我也沒有了之前的耐心。
下面的人趨炎附勢,一時之間,我這裡竟成了宮裡最冷清的地兒。
不僅剋扣了嫡公主應該有的分例,一日三餐也敷衍了事。
人人都說,陛下生死不明,我這個公主又和太子離心,算是失了寵。
「殿下,您就同太子服個軟,太子那般疼愛您,定然不會忍心讓您受苦的。」
婢子苦口婆心勸著,唯恐我鑽了牛角尖,拉不下面子去,只能自己咬著牙受苦。
我置若罔聞,自顧自倒了一盞茶。
算算時辰,這時候外面應該斗出個結果來了吧?
婢子又勸:
「我的好殿下,您和太子那是嫡親的兄妹,太子是您日後的倚仗。」
殿里侍候的人不少,一個個都悄悄關注著我的舉止言行。
目光徘徊了一陣,掃過屏風時,我忽而發怒,一把掀翻了案桌。
名貴的瓷器碎了一地,聲音清脆極了。
剛剛倒好的熱茶潑在毯子上,浸出淡棕色的印子。
殿中瞬間跪了一地,婢子更是瑟瑟發抖:「殿下息怒。」
我又憤憤將手邊的東西全都掀落,仿佛發泄一般。
「滾!都給本公主滾出去!」
婢子如蒙大赦,不多時辰,殿中侍候的人散了個乾淨。
四下一片寂靜,剛剛還暴跳如雷的我,優哉游哉躺在貴妃椅上,頭也不回地開口:
「要我親自去請你出來?」
屏風後頭突然傳來了腳步聲,隨後是戲謔的聲音:
「外面亂成一鍋粥,小公主,你這裡倒是清靜。」
呼延灼手裡的扇子一甩,徐徐展開:「太子和薛譽反目成仇了,薛家和賀家現如今也針鋒相對,你這個幕後主使卻一點沒被波及。」
「小公主好計謀,算無遺策,都笑你失勢被囚深宮,誰想到你是故意惹怒太子,好藉機置身事外?」
前世賀姝假死,薛譽和太子才能結盟,聯手將我害死。
如今賀姝活得好好的,還被薛譽毀了清白。
一直想娶賀姝的太子當然坐不住。
我嗤笑一聲,滿腦子情情愛愛,只顧卿卿我我的蠢貨,也配和我斗?
「哎,不如小公主你同我去南疆當王妃吧。」
呼延灼目光炯炯,看向我時像一隻不停搖尾巴的大型犬。
他說話時俯身湊到我身側,近得我能聽到他的呼吸聲。
「怎麼樣怎麼樣?要不要考慮一下?」
耳側很癢,我毫不留情將人推開。
正要開口,卻聽見外面吵吵鬧鬧。
「太子殿下,殿下!公主她……」
「讓開!難不成要孤在外面等她宣召不成?」
腳步聲漸近。
是我那好皇兄。
16.
「盛明珠,孤讓你好生反省,你可倒好!南疆使臣親自詢問,希望你赴宴!孤以前怎麼不知道,你還有這般本事?」
太子氣沖沖地闖進來,像被踩了尾巴的落水狗。
我對著銅鏡梳妝,聞言手中一頓。
「孤在同你說話!」
眼見他再往前走一步,就能瞧見躲在屏風後的呼延灼。
我轉過身來,泫然欲泣瞧他。
「皇兄,明珠知道錯了。」
我特意化了憔悴的妝,眼眶微紅,學的賀姝那般嬌弱姿態。
「千錯萬錯都是明珠的錯,皇兄……明珠只是太擔心父皇了。」
既然已經離間了太子和薛譽,我也沒必要繼續處在風波之外。
以身入局,才更真實不是嗎?
我那蠢皇兄果然吃這一套,態度略微緩和了些,施捨般哄騙我說:
「明珠,皇兄只是怕你吃虧,你是孤最疼愛的妹妹。」
「太醫說父皇是突發惡疾,情況危急,若是父皇有什麼不測……孤就只剩下你了。」
我看到太子眼中一閃而過的算計。
「那呼延灼生性狡詐,孤怕他利用你。」
是怕我借呼延灼的勢力做些什麼,威脅到他的皇位吧。
可我早就同呼延灼達成了協議。
我拽著他的衣角示弱,擠出一抹笑意:
「明珠都聽皇兄的,一定離他遠一些。」
太子得到了滿意的答案,心滿意足離去。
「今晚宮中設宴,招待南疆使者,先前是孤對你太苛刻,即日起禁足便免了,孤遣人給你送些首飾梳妝。」
「孤的皇妹傾城之姿,定能艷壓群芳。」
他一走,我臉上的笑意頓時消散得無影無蹤。
「若是他今夜有意送我去和親,你應該知道怎麼做吧。」
呼延灼倚著屏風,笑著應我:
「我自然是感激不盡,風光娶你回去……」
「畢竟太子殿下開出的條件著實是誘人。」
見我並未在意,也沒當真,他忽而正經起來,闔了手中的扇子,認真道:
「逗你的,小公主。」
「收了你的誠意,我自然應該為你準備一份大禮。況且,按照你們中原的規矩,千金一諾,我怎麼能食言?」
17.
宴會上觥籌交錯,紙醉金迷。
父皇病危的消息傳來,不少官員急著站隊,同太子這個儲君示好。
畢竟他記在母后名下,是名正言順的嫡長子。
太子開了私庫,給我送來了許多名貴的首飾。
我來得晚,太子也絲毫不怪罪,反而喚我在他身側落座。
「明珠來了,果然只有孤的皇妹配得上這些珠玉首飾。」
一時之間,萬眾矚目。
畢竟在外人眼裡,我是個失寵的公主,可若是太子疼愛……
於是一些見風使舵的人,又開始誇讚,將我硬生生誇成了天仙一樣的人物。
太子揮了揮手,身側的太監會意,便揚聲道:
「宣南疆使臣入殿——」
呼延灼入鄉隨俗,一身中原服飾,身後跟著一襲南疆使臣。
他行了個中原的禮節,在和太子的互相吹捧中入座。
好巧不巧,呼延灼身側正是薛譽和賀姝。
兩人糾纏不清,賀姝名譽毀了個乾淨,只等著黃道吉日嫁給薛譽。
雖然薛丞相覺得賀姝毀了薛譽的婚約,賀將軍覺得薛譽污了自家女兒清白。
兩人日日吵得不可開交,最終也無可奈何。
太子酸澀的目光頻頻落在他們身上,又迅速移開。
我瞥了一眼,只覺得薛譽和賀姝之間沒有了那種郎情妾意,可是太子看不透。
他坐在主位上,遙遙舉杯敬呼延灼。
「南疆使者遠道而來,孤敬諸位一杯。」
呼延灼回敬,又遣使臣呈上南疆貢品。
「父王特意尋來的夜明珠,贈給貴朝陛下。」
他又將此行目的細細說來:
「再有就是,除了互通貿易之事,還希望能迎貴朝公主回南疆聯姻。」
18.
此話一出,風波又起。
父皇子嗣不多,適齡的公主只我一位。
可我手中有呼延灼的把柄,他怎麼會出賣我?
我看向呼延灼,目中威脅意味濃厚。
呼延灼笑著看我,面不改色。
這一番對視,落在別人眼中卻不是針鋒相對,成了公主含羞帶怯,郎君眉目含情的天賜良緣。
太子臉上浮上了酒後紅暈,他拍掌笑道:「郎情妾意,不乏是一樁好姻緣!孤准了!」
我拍案而起:「本公主不嫁!」
剛剛還恭賀的大臣們瞬間寂靜了下來。
太子臉色陰沉,轉著手中的酒杯:「明珠,吵吵嚷嚷的像什麼樣子?」
我破罐子破摔一般,像是走投無路,只能搬出最後的底牌:「想讓本公主去和親?皇兄,你可問過父皇的意見?」
眾人一聽,也多了幾分忌憚,畢竟如果父皇康健,明珠公主備受寵愛也確是事實。
太子攥著酒杯,幾乎要將它捏變形。
他沉默不語,一直到鐘聲四起。
三聲鐘響,是帝王駕崩。
福公公的聲音遙遙傳來:「陛下,殯天了————」
太子冷笑一聲,起身看向我:
「明珠,如今這天下,是孤說了算。」
19.
賀將軍率先跪下山呼萬歲。
他老謀深算,最是會見風使舵。
況且陛下駕崩,儲君繼位名正言順,此刻正是表忠心的好機會。
於是下面竟然一片山呼萬歲,好像下一刻就能擁護太子登基。
「眾卿,免禮平身。」
太子醉醺醺舉杯:「孤……不!朕……」
他話未說完,殿外吵吵嚷嚷,殺聲四起。
有人見鬼了一般嚷著:「陛下!陛下……?!」
父皇雄赳赳氣昂昂,闊步走來。
他一揮手:「拿下!」
太子驚得合不攏嘴:「父皇?你,你不是……」
父皇面色一凝:「我不是應該被毒死了,是不是?孽子!」
福公公將一個小太監搡進了殿前。
父皇又說:「睜大你的狗眼瞧瞧,這是誰?」
「你讓他日日下毒,卻沒想到朕將計就計,傳出死訊,好在今日將你和這些亂臣賊子一網打盡。」
牆頭草想占個從龍之功的,或者早就和太子結黨營私的臣子,被父皇的人手押了個措手不及。
父皇早就想清理朝堂,今日算是清了個徹徹底底,留下的全是老實本分、忠於父皇、一心為民的清官。
「太子,你到底是棋差一招。」
「你能坐在今天的位置,都是託了明珠的福,你千不該萬不該,動了害她的心思。」
20.
太子的黨羽被廢,他如今就是強弩之末。
多年的謀劃毀於一旦,他面目猙獰,仰天長笑:「哈哈?怎麼會這樣?不應該是這樣的,孤才應該是皇帝!」
笑了半晌,他忽而拔劍,朝著我刺來:「孤的一切都是她給的?憑什麼她是中宮嫡出,我就得看著她的臉色活在這世上?」
「明珠!」
父皇焦急萬分。
我原本在不動聲色地慢慢後退,只是那劍忽而刺來,就要刺到我身上,我狼狽一閃。
卻見一人擋在我面前。
呼延灼將我朝後一拉,躲閃間,他左肩硬生生受了這一劍。
他用手攥劍,蓄力拔出,將太子連人帶劍甩翻。
侍衛立刻將其制服。
呼延灼回頭,迎著我擔憂的目光,聳肩一笑:「小公主,別怕。」
「我厲不厲害?怎麼樣?要不要當我的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