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言為了保住父母工作,成為我養得最久的金絲雀。
我當著他的青梅面前,把他搶過來,他沉默聽話。
畢業後,我說膩了,他依舊聽話,離開得利落乾脆。
後來,我假千金的身份揭穿,掙錢付醫藥費。
他成為年輕有為醫學驕子,身邊站著真千金。
再相見時,我說:「放開我,我不是千金。」
他撕去面具,露出本性,把我抱緊。
「如果聽話即失去,那我不會再聽你的話了。」
1
我和前男友重逢了。
他帶著他的小青梅,在我打工的店裡。
他們是店裡的VIP客戶,郎才女貌,有錢有顏。
同事說:「好羨慕,又帥又有耐心。」
我偷偷透過鏡子折射看向他們,
俞言慵懶地斜倚在椅子上,金絲眼鏡下那雙眼眸含笑,勾著唇看著眼前的人。
而蘇月像個公主,高傲美麗,哪有半分當年在我面前膽怯的樣子。
果然財氣養人。
我苦笑著轉身。
「服務員。」
不知何時,俞言站在我身後。
我不敢轉身,裝作沒有聽到,低頭往前走。
「阿言?你在看什麼?」
是蘇月的緊跟來的聲音,她還是一如往常在乎俞言。
「沒什麼,我去結帳。」
2
來結帳的人是蘇月,她把衣服扔在前台。
她揚起傲氣的頭,點名讓我為她買單。
我從庫房走出來,在她注視下,默默把衣服掃好疊好,放進購物袋。
「一共八萬六,您怎麼支付。」
我把帳單遞給她,她遲遲不接。
「蘇柔?哦,不對,向柔,好久不見。」
是,曾經我是蘇家大小姐,而如今眼前的蘇月才是。
一場錯抱,讓我們的人生糾纏在一起,站在對立面。
不管是因為俞言,還是蘇家千金身份。
「蘇小姐,一共八萬六,你怎麼支付?」
我又重複了一遍,蘇月眼底露出鄙夷。
「剛才阿言在我身邊,你看到了吧,真是風水輪流轉。」
「蘇小姐,請支付。」
「你不認識阿言了?」
「不認識。」
3
「用我這個。」
一張燙金黑卡遞過來。
我不用擡頭便知道,這個聲音的主人是誰。
刻在骨子裡的熟悉,曾在我害怕難寐夜晚,這個聲音貼在我耳邊,一遍又一遍的叫我名字,直到我安睡過去。
如今,我卻不敢擡頭。
一種羞愧感緊緊包裹我,讓我臉紅耳赤。
蘇月一聲嗤笑:「人不認識,卡也不認識?」
我顫抖地伸出手,卻怎麼也接不過卡。
俞言死死不鬆手。
「擡頭。」
他命令我。
他的氣場太過強大,在場的每人噤了聲,大氣不敢喘。
我緩緩擡頭,身體僵硬不知所措。
忽然,一個身影擋在我前面。
蘇月穿著高跟鞋,比我高上半頭,她背對著我,擋住我的視線。
她親昵挽上俞言的胳膊,語氣撒嬌:「我不喜歡那條裙子,我不要了。」
俞言眼神有意無意瞟向我。
「那就不要了,它不配。」
這句不配像是另有所指。
4
俞言和蘇月走了,肩並肩,手挽手。
就像我第一次見俞言的時候一樣。
俞言是班上的學霸,為人沉默卻極其聰明。
加上俊朗的外表是很多女生喜歡的對象。
但是他身邊總跟著蘇月,當時她還叫向月。
他們是鄰居,從小一起長大。
很多人默認他們是一對。
直到我的出現。
起初喜歡俞言很簡單,他帥氣又聰明,我是個顏控加慕強。
我說:你父母工作我解決,你做我男朋友。
他猶豫點頭。
我說不許和女生說話。
他點頭,後來真的這麼做了。
我說牽手。
他遞過來手。
我得寸進尺,讓他吻我。
他紅著臉,快速在我的臉頰落下一吻。
從那天后,他成了我的專屬。
像個小媳婦一樣,默默跟在我身邊。
那時,我會給他買很多昂貴的衣服和鞋。
少年時,他就是一副衣服架子。
我喜歡打扮他。
他任由我擺弄。
後來,分手後我收到他寄回那些東西,幾乎沒有動。
那時候有人傳,我利用權勢逼迫俞言和我在一起。
他聽到後,頭埋得更低,學習更拚命。
俞言的夢想是做醫生,我嫌醫生工作忙,耽誤在一起的時間。
他默默改了志願,拿給我看。
那時我意外得知,家族要我大學畢業後聯姻。
他來找我的時候,我的天已經崩塌了。
原來我二十年優越奢侈的生活,是用婚姻換的。
年少的我無力負責另一個人的人生,甚至無權決定自己的人生。
我逃避了,用玩笑語氣說:「膩了,分開吧。」
那天他走得決絕,志願都忘了拿。
5
上天似乎喜歡和我開玩笑,一場意外,查出我不是他們的親生女兒。
我回到了我本該的家。
這幾年,我跟著家人搬了幾次家,換了聯繫方式。
以前的人和事逐漸淡出我的生活。
就在我的腦海里想不起俞言的樣子時,他出現了。
路燈下,俞言長身玉立,微微垂眸,精緻的側臉在燈光下顯得有些虛幻。
我推著車,在路過他時,加快腳步。
俞言大步邁過,擋在我面前,目光清冷。
我盯著車把上修長被凍得通紅的手,心一緊。
我扯起嘴角,倒吸一口氣。
「俞言,好久不見。」
意料之中,他扯起嘲諷地嘴角。
「你認識我?」
「那我就不認識你?」我點頭,「先生,你好,你擋路了。」
俞言的臉色沈了下去。
他幾乎咬著牙說出來:「你真聽話。」
是啊,聽話可以避免衝突,討上位者的歡心。
是最划算的偽裝。
如當年他一樣。
我如今理解俞言的言聽計從,可他早就站在我的對立面。
深夜的寒風從我們之間吹過,冷得難捱。
我不知道他在這裡等多久了。
不想繼續僵持下去。
我小心翼翼地問:「俞先生,有事?」
俞言猛地推開我的車把,側過身。
「向柔,你沒有心。」
我沒有心?
或許吧。
我只知道我現在要趕去八公里外的地方,去掙那份家教的錢。
這筆錢夠欣怡一天的住院費。
我騎著車走了幾步,身後響起俞言的怒吼:「向柔,為什麼你想認就認,不想認就不認?憑什麼?」
6
第二天,俞言來店裡,點名讓我為他服務。
他是VIP客戶,店長樂得把我推出去。
在他看來,俞言看上我,我就要飛上枝頭變鳳凰了。
他不知道,我從來不是鳳凰。
我只是當過幾天鳳凰的銜泥燕。
我走進VIP休息室,他坐在沙發上,眉眼中儘是疲憊。
聽到我的腳步聲,他緩緩睜開眼,恢復精神。
我把衣服輕輕放在桌上,後退一步。
「這是您要的衣服。」
我垂著眸,只見他骨節分明的手指停在衣服領口處。
「你說,這件衣服該配什麼樣的內搭?」
他的語氣淡淡。
「看您個人喜好要求。我去替您找。」
我的語氣同樣平靜。
「呵,你以前不是最會給我搭配嗎?」
我偏過頭,沒有開口。
他站起身,走到我面前,壓迫感十足。
「你忘了。」
是肯定語氣。
我沉默,不是忘了,是不敢記得。
他好不容易有了光明未來,不該為我停下腳步,回到底層泥澤。
俞言去而復返,眉眼中的怒氣還在。
他扔給我一把尺子。
「給我量尺寸,我要定製西服,婚禮上穿。」
7
我倒吸一口氣,邁半步上前。
俞言站得筆直,凝視著我,沒有半分遷就我的意思。
我被迫踮起腳,同時俞言伸手撫上了我的腰。
我不由得輕顫,後退一步:「俞先生,請自重。」
俞言沉默,倏然鬆開手,僵硬地蜷縮幾下。
「做好送到我家,你親自送。」
他沒有給我拒絕的機會,說完,大步離去。
我笑了笑,讓前女友送婚禮上穿的西服,是要給我多大的難堪。
我不怪他。
曾經我也是他難堪的始作俑者。
蘇家大小姐任性妄為,想起一出是一出。
我有蘇家做靠山,早戀逃課遲到,老師也不會為難我。
而俞言不同,老師痛心,他陪我胡鬧,耽誤課程。
有一次班主任忍無可忍:
「俞言,你這是拿你的前途在玩,你們的愛情有結束那天,她有光明的未來,你呢?」
我不服氣,擋在俞言面前,頂撞老師。
「我有能力養他一輩子。」
年少狂妄,家裡人更是寵著我,沒有人告訴我,什麼是尊重。
那句話看似維護,實則把俞言的自尊踩在地上。
他在老師和同學面前擡不起頭。
他當年怪我吧,所以走得那麽堅決。
俞言住在新城公寓,這裡是高檔小區。
門口的保安盤問我很久,說什麼也不讓我上去。
我把衣服給他,讓他代為轉交,準備轉身離開。
不知何時,俞言回來了。
他在保安略帶詫異的表情下,一手拿起衣服,一手緊緊握住我的手腕,往電梯處走。
「衣服送到了,我要走了。」
「我還沒試。」
電梯來了,他沒有鬆手,而是快速按下樓梯鍵。
幾分鐘,我被他帶到家裡。
他的家裡乾淨整潔,裝潢是我曾經喜歡的歐式風格。
我身體杵在門口,不敢邁進去。
衣服被他隨意扔在地上,我心裡閃過心疼。
這衣服很貴。
我彎下腰,撿起來,遞給他。
「您試試,沒有問題,我就走了。」
他沒有接過衣服,而是盯著我,眼底晦澀不明。
我低頭閃躲,不敢看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像漩渦,會把我繞進去,我怕像以前一樣沈迷其中。
忽然腰間被一股力量摟住,我整個身體貼近他。
我的腦袋抵在他的胸膛,耳邊是他強有力的心跳。
他的語氣放緩:「為什麼做這份工作?」
「掙錢。」
「彈鋼琴不掙錢?」
他還記得我從小的願望是當鋼琴家。
我停頓片刻:「沒錢買鋼琴。」
腰間的手臂收緊,他繼續說:「你很缺錢?」
「嗯,很缺。」
8
蘇月進來時,看到我在俞言懷裡,臉色瞬間冷了下去。
這幾年她的學習的千金修養在這一刻,消失殆盡。
她把我拉過來,大聲質問我。
「你在這裡幹什麼?向柔,你看俞言如今年輕有為,你後悔了?要吃回頭草?」
「我沒有,我來送衣服。」
「送衣服,送到他懷裡?」
我擡眸看向俞言,他沒有半點開口解釋的意思。
我的心涼了一半。
這樣的羞辱,我接受。
曾經他的學生時代受到的詆毀更多。
我無力和蘇月爭吵,不願和她糾纏。
見我不說話,蘇月嘲諷:「向柔,你真是又當又立,當初拒絕和唐子君的聯姻,害蘇家顏面盡失,現在又來找俞言!」
聽到唐子君的名字,可怕的記憶像潮水一樣席捲我。
我全身又冷又抖。
俞言大步上前,摟住我,他擰起眉頭:「你怎麼了?」
蘇月嗤之以鼻。
「向柔,少用苦肉計。你和唐子君不是差點成為夫妻了嗎?」
「夠了。」
「閉嘴。」
我和俞言的聲音同時響起,蘇月楞住,她直勾勾看著我們。
我甩開俞言,臉色緊繃,強撐著身體,不在他面前露怯。
「俞先生,衣服送到,我走了,以後不要做這種令蘇小姐生氣的事情了。」
我轉頭看向蘇月,眼神冰冷:「當年我不退婚,哪會輪到你當這個蘇家千金呢?你該謝謝我,得到了曾經夢寐以求的。」
地位和俞言。
當年要不是我大鬧一場,差點鬧出人命。
蘇家怎會知道,我和他們每個人的血緣都匹配不上。
蘇月臉色極其不好看,沒有再開口。
我瞥了一眼,正在出神的俞言。
我搖了搖手機,亮起螢幕,衝著他們說:
「不過,你們放心,我不會打擾你們,我有孩子了。」
「有人等我回家。」
我轉身離去,以最快的速度下樓。
「向柔!」
俞言追了出來,他攔住我。
一輛熟悉的車停在我們面前,齊明從搖下的窗戶探出頭。
「小柔,上車。」
「俞先生,我先生來接我了,告辭。」
9
我滿身疲憊靠在車上,看著後視鏡里的人影越來越小。
「看來這小子對你痴心未改。」
我看了一眼齊明,抱緊安全帶,調整一個舒服的姿勢。
他見我不開口,繼續嬉皮笑臉。
「你給我發信息的時候,我正好在附近,這波配合是不是滿分?」
我下樓的時候,給齊明發信息讓他接我。
齊明心情不錯地哼著歌。
「我聽到那個名字差點暈倒。」
他猛地打轉方向盤,把車停在路邊。
齊明眼底滿是擔憂,他湊近身體,輕聲詢問。
「現在呢?」
我搖頭,讓他安心。
「是他?他知道你和那個混蛋的事情了?」
我解開安全帶,身體放鬆下來。
「是蘇月,提到他,我以為我的病好了,沒想到在俞言面前差點沒繃住。」
我扯起嘴角,不想讓齊明擔心。
他依舊擰著眉頭:「小柔,你很健康,是那個混蛋的錯,不是你的錯。」
我的眼淚在眼眶打轉,感激地點頭。
這幾年來,多虧齊明開解我。
他是我的心理醫生,更是我唯一的朋友。
齊明送我回家後,千叮嚀萬囑咐,身體哪裡不舒服,一定要及時就醫。
也就是給他打電話。
我笑著點頭,讓他放心。
夜裡,我久久不能安穩入睡。
唐子君那張臉在我的腦海里不消散。
我夢到他找到我新搬的住址,用力踹開門。
他把我按在床上,撕碎我的衣服,任由我喊叫。
這次,沒有我哥哥救我了。
10
第二天,我頂著黑眼圈走進培訓學校。
我平日在這裡上課,沒有課的時候,去店裡兼職。
這個時間,辦公室很多老師去上課了。
校長找到我,說有一個出雙倍補習費的人,點名讓我去。
我以為是哪位學生家長介紹的,我拿出平時用的書。
「不是這個,對方讓你去教鋼琴。」
翻書頁的手猛地頓住。
補習的地方很巧,在我學校的音樂教室。
我推門而進,教室里儼然擺著一架鋼琴,和記憶里一樣。
我放下包,緩緩打開鋼琴,輕輕彈了幾個音符。
久違的聲音,直擊我的心。
自從哥哥離世,我擔起養家的責任後,便再也沒有碰過鋼琴。
哥哥知道我從小學琴,在我回家之前,為了我準備了一架。
那架鋼琴雖然沒有在蘇家的名貴,卻承載家人對我的全部愛。
我的指尖輕輕悅動在琴鍵上,這裡藏著我最純的夢想,短暫窺見天日。
一曲舒曼的夢幻曲結束,我的夢也該醒了。
我站起身,徑直越過身後的人。
我知道在我彈琴的時候,俞言來了。
這場課,出自他的手筆。
他反應過來,從後邊抱住我。
他的下巴抵在我的肩膀。
「別走。」
我壓住情緒:「放手,這個課我不上了。」
「為什麼騙我?」
「?」
「蘇月告訴我了,當年是蘇家逼婚。」
我掰開他的手指:「逼婚和我們分手沒有關係。當時我真的膩了。」
他太過用力,我掙脫不了他的懷抱。
「你放手,我接下來還有課,別耽誤我掙錢。」
「我有錢,我賣你接下來的時間。」
聽到這話,我氣不打一處來。
我用力推開他,聲音帶著哭腔。
「如今你有錢了,拿錢羞辱我,很開心?」
俞言神情無措,像極了當年,惹我生氣的樣子。
「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頭也不回地跑開,我怕我心軟,在他面前展現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