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越來越多的疑惑讓我的思緒紛亂,甚至沒來由的感到了恐懼和慌張。
而我的慌張和恐懼在親子鑑定結果出來後得到了證實。
趙建華和趙潤書,沒有血緣關係!
郭美玲和趙潤書,也沒有血緣關係!
看著這兩份親子鑑定結果,我的大腦一片空白,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就在這時,一大群記者涌了進來,他們將我團團圍住,瘋狂的拍照和提問。
「齊佩媛女士,請問您為何要在沒有實質性證據的情況下散播關於趙先生性侵的謠言呢?」
「齊佩媛女士,您怎麼看待如今網上出現的為趙先生正名的學生呢?」「齊女士,請問您為什麼要指認這位流浪者是趙先生的姐妹呢?」
……
「謝謝大家,佩媛是我們鄰居家的女兒,可能最近競爭壓力比較大,這才糊塗了,我們不怪她!」
郭美玲摟著我的肩膀,對記者慈眉善目的解釋著,一副不計前嫌甚至要袒護我的樣子。
「為他正名的學生?」
一個個的問題向我砸來,將我砸的頭暈目眩。可我還是捕捉到了其中的關鍵。
我剛要開口詢問,可肩膀不知被誰撞了一下,我瞬間感到一陣頭暈目眩。
我強撐著睜開雙眼,努力想要說話,卻發不出聲音,只在昏迷之前見到了撥開人群向我衝來的媽媽。
12.
等我醒來時我已經回到了家裡,躺在自己床上。
我的頭依舊昏沉,喉嚨也乾燥難受,就像宿醉之後被人從床上硬拽起來一般。
我打開電腦,此時的新聞和熱搜早已變了模樣。
#趙潤書先生資助過的學生為他正名!#
#現在的記者還有職業素養嗎?#
#不要讓好人寒心!#
#造謠零成本!什麼時候媒體才能不吃人血饅頭!#
我點進播放了最高的視頻,發現是各界人士為趙建華正名,裡面甚至還有我前不久採訪過的女學生!
她們在視頻中聲淚俱下,稱她們所說的一切全是我的教唆!
有人發了郭美玲在救助站做志願者的照片和視頻,甚至連小區門口的棚子也發到了網上。
一瞬間風評急速逆轉,我成了那個吃人血饅頭、惡意栽贓的惡人!
正在我被網上的信息震驚得無以復加的時候,我媽走了進來,劈頭蓋臉的向我吼道。
「你到底在作什麼妖!你這樣把兩家關係搞僵,你侄子怎麼進重點小學?」
「你們為什麼要相信那個惡人?我說的都是真的!他們給趙潤書下藥,讓她神志不清!他頂替了趙潤書上大學的名額,他還強姦了自己的親妹妹!他們……」
「我看你是瘋了,你還是好好冷靜一下吧!」
我看著我媽的臉色變得陰沉,隨後便強硬的把我關在了房間裡。
我呆滯的看向天花板,我有太多想不明白的事情,現在卻沒有心力再去思考。
「為什麼會這樣呢?」
我聲音沙啞的說道,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詢問神。
「這就是我說的代價,小姑娘,你小看了人的惡意也小看了人的貪婪。現實就是如此,那些想要施以援手的人,往往被傷的最深。」
許是見我沒有回應,又或許是神憐憫我的處境,片刻後又繼續說道。
「趙建華買通了這些人,救助站的人、記者、還有你幫助過的女孩。金錢、入學的名額、升遷的機會、甚至一句口頭的保證。人啊,總是有太多想要的東西,又有太多可以隨意拋棄的東西了。」
我自嘲地笑了兩聲,淡淡開口。
「我是不是太天真了?沒有能力卻妄想幫助別人。」
「也許吧。」
13.
後幾天我不適的症狀慢慢減輕,但依舊被我媽鎖在房間裡。
網上對真相的關注和討論變成了對我的網暴。
他們在網絡上發泄著自己的戾氣和憤怒,人身攻擊、對親人的辱罵、對我的詛咒源源不斷。
「她要出名、要掙錢,想怎麼樣都行,讓她別拖累我們啊!」
我大哥的怒吼從客廳傳進來,隨後我的房門被打開,一個髒污的快遞盒子被扔了進來,裡面赫然是一隻死了的老鼠。
我媽緊跟著進來把我哥趕了出去,又把盒子收走,重重地關上了我的房門。
不知怎的,我想笑,這世道實在可笑。
就在這時,神的聲音再次響起。
「那對母女失蹤了。」
我的心突然像是被什麼揪住了一般。
「她們去哪裡了?救助站怎麼能不管她們呢?一定是趙建華想要以絕後患,你知道她們在哪裡嗎?我不能眼看著她們再被傷害了,是我害了她們!」
我說完便絕望地哭了起來。
「你知道你再出手的代價是什麼嗎?」
神的聲音依舊清冷。
「我願意!」
我毫不猶豫地說著,我不知道自己去了能做些什麼,甚至不知道自己該怎麼離開這個房間。
但是我不願當把頭埋進沙地的鴕鳥,不願冷眼旁觀好人的哀嚎與惡人的猖狂!
「閉上眼。」
片刻後,神的聲音再次傳來。
我從抽屜中拿出備用手機,又背上背包,毫不猶豫的閉上了雙眼,下一瞬眼前閃過了強烈的白光,隨之而來的便是一陣眩暈。
14.
「睜開眼吧。」
片刻後,清冷的聲音再次響起。
我迫不及待的睜開了眼睛,卻被陽光刺得我眼睛生疼。
我瞬間來到了郊外,但我來不及驚嘆,因為趙潤書母女此時正在河中掙扎著。
我費勁力氣將她們從河裡拉到岸邊,兩人均是奄奄一息,孩子沒有了動靜,趙潤書也只剩下了微弱的呼吸。
我立馬拿出手機,撥打了急救電話。
但此地在郊外,救護車花了30分鐘才趕到現場。
當趙潤書母女被抬上救護車時,都已經沒了呼吸。
醫護人員雖然仍然在盡力搶救,可從他們的話語中我知道幾乎沒有了希望。
我坐在救護車裡,看著面色慘白的趙潤書,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了生命地流逝。
我回想起了記憶碎片中趙潤書的一生,年少時的歡樂,父親離世時的悲傷,努力求學時的艱辛,考上大學後的欣喜,被親人背叛時的憤怒,被迫流浪時的仇怨…
這些複雜而真實的情感湧入我的心頭,撕扯著我的心緒,我感受到了心如刀絞的痛楚。
但這痛楚也讓我冷靜了下來,我心中問道。
「還有辦法嗎?」
神的聲音並沒有出現,片刻後,我再次懇求道。
「求你了!」
神的聲音不如以往冰冷,似乎柔和了些許。
「我警告過你,善良是要付出代價的。受傷是代價,悲傷是代價,後悔是代價,無能為力也是代價。」
我雙手死死攥著拳,低垂著頭,眼淚止不住的往外流。
「我願意付出代價!求你了!我不想看到她這樣活著的時候渾渾噩噩,死了也不明不白。」
在長久的沉默之後,神的聲音再次響起。
「用你一半的壽命換趙潤書的復活和清醒。」
我毫不猶豫地回答。
「好!」
神的聲音不再清冷,似乎帶著人類的情感。
「小姑娘,你要想清楚,這可是你一半的壽命!」
我深吸一口氣,抬頭看著趙潤書毫無血色的臉龐。
「我想好了,謝謝你幫了我這麼多次。」
神沒有再說話,但我突然感受到了一陣虛弱,似乎我的生機正在流逝。
我的眼瞼不受控制地緩緩垂下,我的意識也漸漸模糊。
15.
我醒來時正躺在醫院的床上。
趙潤書坐在床邊的椅子上,目光溫柔的看著我。
她見我醒了,露出了一個溫和的笑容。
「我記得你。」
她說。
「我也認識你,趙潤書。」
我對她伸出一隻手,趙潤書也緩緩抬起手握住。
這一刻,我感受到了她的溫度。
我們眼神相交,她眼神中不再是之前的天真,而是透出了生機,勃勃的生機。
「我知道是你幫了我和我的女兒,謝謝你。」
我坐起來看了看,正要開口時,趙潤書卻搶先開口,聲音平靜卻難掩悲傷。
「那孩子到底也沒堅持過來,不過這對她來說也許算好事吧。」
我一時不知該如何寬慰她,只能輕輕拍了拍她的手,道了聲節哀。
隨後我們誰都沒有再開口,病房裡一時間安靜了下來。
我依舊握著趙潤書的手,那是一雙乾淨卻蒼老龜裂的手,看著這雙手不難想像趙潤書在流浪的時間裡經歷了什麼樣的折磨和苦難。
我率先打破了沉默。
「那你接下來想幹什麼呢?」
趙潤書抬起頭,眼中的悲傷漸漸淡去。
「我要拿回我的名字,拿回我的一切。」
我在趙潤書的眼中看到了光,那是一種沒有被歲月磨滅的堅毅和勇敢的光芒。
「我可以幫你,我也有一筆帳要和他們算呢。」我笑著說道。
趙潤書點點頭,站起來彎下身子輕輕抱住了我,在我耳邊輕聲道。
「謝謝你,真的謝謝你。」
我輕輕嗯了一聲,也回抱住了她。
16.
當天下午,我和趙潤書離開了醫院,坐上了去往她老家的火車。
這是趙潤書的主意,根據她的猜測,趙建華當年搶她的大學名額,應該是直接找關係改掉了趙潤書的性別。
但這瞞不過老家的人,不管是親戚還是同學,都能夠證明趙潤書是女孩兒。
回到老家就一定能夠找到證據!
果然,回到老家後我們輕鬆收集到了各種證據。
學校檔案室中保存著趙潤書的照片和檔案,甚至還有趙潤書當年高考結束接受表彰的照片。
縣醫院保存著趙潤書出生的記錄和證明,警察局保存著趙潤書性別修改的申請…
而在我們收集證據的過程中,曾經的老師同學幾乎是第一時間認出了趙潤書。
在他們的口中趙潤書是那樣的優秀,他們細數著當年和趙潤書相處的點點滴滴。
即使過了這麼多年,在他們的心中,趙潤書依舊是他們的驕傲。
我原本以為趙潤書經歷了這麼多,再見到自己曾經的老師同學會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
但趙潤書卻落落大方地和他們交流著,她臉上洋溢著陽光自信地笑容,言語得體而親切。
我不禁想著,要是沒有經歷這一切,趙潤書會是多麼的成功和幸福。
許是感受到了我的想法,送走老師和同學後,趙潤書和我打趣道。
「你看看,我就說那個垃圾哪裡都比不上我吧,這麼多年了,老師念叨的還是我,哈哈哈哈哈。」
我們笑得開懷,事情也進行的十分順利。
收集完證據後,我和趙潤書離開了她的老家,奔向東山鄉。
17.
再次來到東山鄉我們卻發現這裡的氛圍有些奇怪。
鄉里的人們對我們非常戒備,一直警惕地看著我們,也不願意交流。
而當我們見到那些被侵犯的女孩時,她們臉上雖然帶著愧疚和躲閃的神色,但無論我怎麼詢問和保證,都不願意再說一個字。
趙潤書見狀上前握著她們的手說道。
「我是那個人的親妹妹…」
在女孩兒們充滿震驚的目光中,趙潤書平靜地講述了自己的故事。
可再平靜的語氣也無法掩蓋她內心的痛苦,兩行清淚不受控制般從她的眼角流出。
說到最後,趙潤書的聲音已經沙啞,她的臉上布滿了淚痕,近乎懇求地和女孩兒們說道。
「趙建華是個殘忍自私,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只有我們齊心協力才能打敗他!才能從他帶給我們的噩夢中走出來!」
我握著趙潤書的手,希望能安慰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