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 9 點。
丈夫滿手油星地拆著為我慢燉了四小時的雞肉。
手機響起,我順手幫他開了免提。
「……老師?」
話筒里傳出個怯怯的女聲。
我心裡猛地一緊。
1
我默不作聲幫姜晟舉著手機。
他語氣淡淡地應了一聲,「什麼事?」
手上還不忘撕下幾條最嫩的雞肉絲遞到我嘴邊。
「明天我還是原定時間去您辦公室嗎?」
「……對。」
可能是覺得女生太囉嗦,姜晟不耐煩地摘下手套,接過手機關了免提。
他皺著眉,「以後下班後不要聯繫我,私人時間我要陪家人。」
掛斷電話後他摟著我回到餐廳。
我看著他擺盤布菜,沒忍住問了句,「剛剛那是誰?」
他似是被那人煩得不得了,「公司新招的助理。剛畢業,業務還不熟悉。」
我點點頭,沒再多話。
……
公司有兩條不成文的紅線。
一是,下班時間不許打擾姜晟。
二則是,不能稱呼姜晟「老師」。
口口相傳,這兩條默認的規矩很久都沒人敢碰。
直到今天。
被同一個人打破了。
我垂眸盯著面前雞湯里一小圈的油膜發獃。
2
四年婚姻里,姜晟從未對我有過敷衍。
即使是幫忙拿張衛生紙,也是隨叫隨到,永遠以我為先。
下班時間不許聯繫他也是因為要陪我。
這兩年,公司專注於老舊樓房移民拆遷項目。
我怕耽誤他工作,總不許他和我待在一個房間。
他在書房工作,我便躲進臥室看書。
通常不過二十分鐘,他就輕輕推門,靠著門框委屈巴巴地望著我:
「遙遙,一天沒見你,你真忍心讓我自己一個人嗎?」
去年他生日,我去公司給他送驚喜。
不料途中為了躲酒駕的車,衝進了結冰的河裡。
姜晟瘋了一樣撞開人群跳進水裡找我。
他手被冰割得血肉模糊,在零下幾十度的河裡找了我兩個多小時。
我早已被救援送到醫院,他卻因為失溫在 ICU 住了三天,還落下了關節病。
樁樁件件,類似的事幾天幾夜都數不完。
正是因為這些,我從未懷疑過姜晟愛祝可遙。
幾千個日夜,他就真如結婚誓言說得那樣:愛我如初、愛我入骨。
以至於現在一點細枝末節的不同都讓我立馬察覺出來。
剛才那通電話特別的不是她的性別,也不是她的語氣。
是「老師」那兩個字。
那是姜晟最討厭的稱呼。
他從不允許別人這麼叫他。
哪怕是我。
3
讀研時,即使姜晟的綜排全系第一,國獎也排不上他。
申博名額被頂替。
連承諾會留他任教的導師也變了卦。
他所有空閒時間全用來幫師門跑數據,到頭來一無所有。
姜晟說這都不算什麼。
最難的是讀書十幾載,卻在畢業時連一筆把他爸媽合葬的費用都拿不出來。
那時,是我把自己的留校名額讓給了他。
後來又在他被搶走論文一作、評職稱沒有資格、為了拿項目沒日沒夜地喝酒時及時出現,引薦他進了我叔叔的公司。
他拼了命往上爬,才坐到今天的位置。
我始終記得他說最痛恨「老師」兩個字的表情。
那是他所有羞辱、失敗、被利用的象徵。
所以哪怕再親昵我也從未這樣稱呼過他。
可剛才那個女聲,卻叫得那麼自然。
姜晟的回答也輕描淡寫。
他好像早就不在意了……
又或者是他的特殊只給了特定的人?
倒顯得我執著維護他的樣子像個自作多情的小丑。
4
我心生疑竇,決定去他公司看看。
夫妻間最忌諱沒有根據的猜忌,我不想給幸福的婚姻埋下懷疑的種子。
沒來過幾次,前台並不認識我。
我撥通姜晟秘書的電話。
陳路急忙帶著兩個員工下來接我。
「太太,您來怎麼不通知我去接您?」
他接過我打包的甜品盒,側身幫我擋住電梯門。
我失笑,「順路來公司看看還要給你打報告呀?」
「您說笑了,那當然不是!」
三個人大包小包簇擁著我走過綜合辦。
門半掩著。
現在是下午茶時間,裡面傳出熱鬧的閒聊聲。
我腳步微頓,狀似無意地問起姜晟的新助理。
「今年的新員工開始培訓了嗎?」
「上個月就開始了。」
「助理招了幾個?」
陳路想了一下,「只有一個女生,H 大畢業的,綜合能力很強。」
「姜總的意思是好好培養可以往秘書處調。」
我垂眸靜了靜。
這和姜晟說得完全對上了,當事人真是她嗎?
5
身後的門突然被推開,幾個青春漂亮的女生擁著一個人走出來。
「小周,你好幸運啊,姜總竟然沒扣你工資。」
「對啊,你都不知道那天嚇死我們了。」
「我被嚇得都沒吃午飯,現在突然有點想吃火鍋了哦。」
「嘿嘿……我也想吃!」
中間那個稍顯青澀的面孔紅著臉撒嬌,「好姐姐們,饒了我吧……」
聲音在看到我時戛然而止。
和我相熟的幾個女生頓時圍在我身邊,「可遙姐!你怎麼來了!」
我笑著安排陳路把甜品分給四周的同事,帶著這群小麻雀去了茶水間。
唯一一個生面孔站在門邊,不敢靠近。
我沖她招招手,「我是祝可遙。你是這次新來的助理吧?」
邊說邊遞給她一個抹茶斑斕卷,「工作還好嗎?」
她抿唇悄悄走近幾步,我和煦笑著。
也許是氣氛太融洽,又或者是我送的甜品合胃口,小姑娘輕易就說了心裡話。
「都很好……」她微垂著頭,「只是……我沒分寸,還帶著學生思維看見誰都叫老師。上個月……不小心口誤叫了姜總老師,他大發雷霆。」
她紅了眼圈,哽咽道:「我真的以為要被辭退了……怕坐電梯遇到他,我每天都是爬樓梯上的 32 樓……」
6
氣氛一時凝滯了。
女生們面面相覷,偷偷看我臉色。
我沉默幾秒,起身,彎腰和新助理對視。
「我替姜晟道歉,好不好?」
她瞪大眼,眼淚「啪嗒」掉下來。
我想像得出姜晟發火的樣子。
他在公司一直是冷厲疏離的形象,更何況又觸及他雷區。
這種剛出校門的小姑娘,怎麼扛得住?
「不知道也不怪你,姜晟不會揪著不放的。」
我輕輕摸她的頭,笑著說:「我之前上班的時候也總爬樓梯,減肥全靠它了。」
其他幾個人也附和起來:
「怪不得小周你瘦了那麼多!」
「我明天也開始爬!」
我最眼熟的人力勾住她的肩膀,俏皮地眨了眨眼:
「你還不知道吧,姜總疼祝可遙姐是出了名的。有可遙姐撐腰,小周你就別哭啦。」
……
我心裡清楚:電話不是小周打的。
要真是她犯錯,人早就被處理掉了。
況且姜晟接電話時平靜的樣子也不像小周描述的那般動怒。
姜晟撒起謊來竟那麼從容。
我預感不妙,直覺告訴我他和通話人的關係沒那麼簡單……
餘光掃了一圈。
他的幾個得力幹將都在,難道會是她們中的一個?
7
「哎呀!」
靠近茶台的女生不小心打翻了檯面上的咖啡。
棕黑的液體沿著白櫃門流淌下來。
「我去叫保潔。」
很快,一個穿制服的女人走進來。
她頭垂得很低,進門沒看任何人,沉默地拖了地,又半蹲著仔細擦乾淨了剩下的污漬。
等她走後,幾個人又嘰嘰喳喳起來。
「哎,你怎麼叫得動她的?」
「碰巧在電梯口遇到,就帶她過來了呀。」
「怪了,上次我請她擦柜子,她臉都沒抬說不歸她管。」
「可我總在這一層看到她,不歸她管那她來幹嘛?」
我面不改色地轉著杯子,心卻越來越沉。
這個女人……
我認識。
只是沒想到,會在這兒再見到她。
8
趙雪曾是姜晟安排進家的保潔。
他說她是幼時幫過他的鄰居姐姐,家裡窮,生孩子又落下病根幹不了重活,讓她來家裡做點輕省活兒補貼家用。
我欣然同意。
這事誰做不是做,不如做個順水人情。
趙雪沒什麼特別的。
普通,瘦小,穿著素凈,一直挽著個低馬尾。
像平平無奇的白牆,不礙眼,也沒人會多看一眼。
她不跟其他人一樣稱呼我「太太」,而是獨樹一幟地叫我「祝小姐」。
奇怪的是姜晟對她的態度。
姜晟到家時,她通常已經走了。
偶爾碰上,姜晟也冷冰冰地裝作看不到她。
趙雪則是垂著頭默不作聲,露出一截光滑白皙、孤掌可握的脆弱脖頸。
有次她蹲著擦地,我瞥見她半敞的領口下似乎有幾道淺棕色的傷。
9
那時,我躺在姜晟懷裡,斟酌著開口:「你跟趙姐關係不好嗎?」
他默了一瞬,不答反問道:「怎麼突然問這個?她對你不禮貌了?」
我笑他亂想,「哪至於這麼緊張?她不是你鄰居嗎?怎麼看見你頭都不敢抬?」
他神色淡淡,手指繞著我耳邊的長髮,「太久沒聯繫了。況且,看見她就想起以前的事,不舒服。」
我偏頭看他一眼,「你不是說,小時候她還幫過你嗎?」
「那時候。」他像在笑,眼裡卻不見什麼溫度,「也就比我大幾歲,能幫什麼。都是些不值一提的破事。」
我知道他小時候吃過不少苦,幾天吃不上一頓飽飯,上初中時人還沒五年級的孩子高。」
我有點心疼,勸他:「實在不自在,就讓她做別的吧?」
「呵。」他嗤了一聲,「除了掃地,她還會幹什麼?」
他貼過來蹭我的側頸,聲音悶悶的:「遙遙,你老提她幹嘛?我好想你……」
我笑著哄他。
後來我發現,趙雪總是擅自進主臥打掃。
姜晟有很強的領地意識,主臥一直是他親自打理的。
我提醒過兩次,她低聲應了。
可每次我出差回來,床單摺痕、地毯角度甚至是衣帽間的擺設都被人細微地動了。
同時管家私下跟我說,趙雪好像懷孕了。
我打算安排她休假保胎。
還沒來得及提議,姜晟卻先把她辭退了。
我問理由,他臉上冷漠地看不出情緒:
「沒規矩的人留著幹什麼?」
「打發她去別的地方了。」
原來,他竟安排她進了公司。
10
因為我的不請自來,姜晟提前下班了一個小時,說要帶我去吃郊區新開的融合菜。
我靠著車窗,看著影影綽綽的樹影一層層往後退。
感覺他灼熱的視線盯在後背,我換了個表情回頭看他。
他牽起我的手輕柔地吻了一下:
「今天來公司感覺怎麼樣?」
「挺好的,綜合辦的人還是那麼熱情。」
他揚唇笑起來,「那要看對誰。誰敢怠慢老闆夫人?」
「新助理年紀還小,你別總是兇巴巴的。」
他無奈,「好好好,我發工資養一群祖宗。」
又笑著看我一眼,「你這麼溫柔,多來幾次更襯得我像個大惡人。」
我低頭笑了一下,頓了頓,又開口,「今天……我看見趙姐了。」
姜晟看了眼後視鏡,神色如常地「嗯」了一聲。
「她聯繫你了?」我側過臉看他。
「前陣子吧。」他單手握著方向盤,語氣平平,「說之前的錢被騙了,實在撐不下去。」
車拐了個彎。
他又補了一句:「我記得你說要我對她寬容點,就讓陳路給她安排了個輕鬆的活兒。」
我有點擔心,「她還會影響你情緒嗎?」
他沒說話,在紅燈前剎住車,轉頭靜靜地看我。
柔和的餘暉從擋風玻璃灑下來,姜晟俊朗的面容融在明暗交界處。
他低頭摩挲了幾下我無名指的素戒。
又抬頭深情地注視我,好似天地之中,往昔之間,他眼中只能看到我一個。
然後他說。
「有你在,就不難受了。」
11
幾天後,陳路突然打來電話:
「太太,您在家嗎?姜總落了份文件,麻煩您找一下。」
我在書房找到後,回撥電話卻沒人接。
車送去維修,我只好借鄰居的車把文件送去公司。
繞過 B3 昏暗的轉角,我忽然瞥見一輛熟悉的藍色 SUV 停在角落。
後窗落了一半,露出姜晟冷淡的眉眼。
他夾著煙靠在窗沿,眉頭緊蹙,看著很不耐煩。
我存了逗弄他的心思,給他打了電話。
穿過幾個車位,我看見他掏出手機看了一眼,又放下。
快要掛斷前,熟悉的聲音終於傳出來:
「遙遙?怎麼了?」
我輕哼,「大老闆接電話這麼慢,在忙什麼?」
他低低地笑,煙蒂的火光微弱地閃了閃:「給老婆賺錢呢。」
「你秘書也這麼忙?打了好幾個電話都沒人接。」
「找陳路?」
我頓了頓,「……他不在你身邊?」
「嗯。」
他遙控車窗又降了降,散漫地吐出一口白煙:
「馬上要開會,他去布置現場了。」
半開的襯衫懶散地披在他身上。
……十幾度的天氣,有這麼熱嗎?
我還想說什麼,忽然聽見他悶哼一聲。
我一愣,望過去。
只見他煩躁地咬著煙尾,低頭動作了幾下。
車輕輕晃了兩下,很快恢復平靜。
我遲疑地開口:「……姜晟?你還好嗎?」
他頓了幾秒,聲音發懶,含笑著回我:「沒事的,寶寶。剛剛不小心撞到桌角了。」
我恍惚地掛了電話。
眼睜睜看著 SUV 的後窗緩緩升起,將我隔絕在車外。
四下無人,剛才的一切好像是我的錯覺。
可那一幕幕像卡帶的老電影不斷在我眼前重複。
姜晟……為什麼騙我?
腦子像滾燙的濃湯,一塌糊塗。
沒過多久,姜晟衣冠楚楚地下了車。
我下意識地追了幾步。
突然反應過來——
那是趙雪的車。
姜晟在后座……趙雪呢?
我猛地轉身。
12
她從另一側下來。
低馬尾凌亂地垂在肩頭,白 T 領口鬆鬆垮垮,像被人狠狠扯過。
我狼狽地僵在陰影處。
像只偷窺的老鼠。
她對著車窗照了照脖子上隱約的紅色指痕,水光瀲灩的唇笑罵了句:
「臭毛病,永遠改不了……」
13
我癱坐在藏身的柱子後。
陰冷的空氣從四面湧來,像沉重的浪一點一點把我吞噬。
我木著臉盯著不遠處一個短路的小燈孔發獃,明滅的光閃得我直流眼淚。
姜晟和趙雪?
在同一輛車的后座衣衫不整?
姜晟……和趙雪?
我默念他們的名字。
腦子宛如壞掉的雪花屏,滋滋啦啦。
姜晟不是最厭惡她嗎?
怎麼會是趙雪?
電話……難道是她打的?
什麼時候開始的?
進了公司後?
還是……
我不敢再往下想。
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證據。
對。
總會留下點痕跡吧?
SUV 黝黑的後車窗像個深淵巨口,沉默地盯著我。
我甚至想撲上去看。
剛要動,手機突然震起來。
我手止不住地顫抖,點了三四次才點開接通鍵。
「……太太?不好意思,沒接到您電話。我已經派人去家裡取文件了。」
我清了清嗓子,「我……在樓下,我送上去。」
……
把文件放在姜晟的辦公桌上,我忍不住苦笑自己多疑。
進門前還在做心理準備,以為又會撞見什麼。
結果辦公室怎麼可能有人?
正想著,內間門「咔噠」一聲開了。
14
我怔住。
趙雪從裡面走出來。
她腰間繫著制服,手裡還拿著清掃工具。
看見我,她腳步一頓。
隨即低下頭,恭恭敬敬喊我:「祝小姐。」
我掐手心逼自己冷靜下來,輕聲問:「……你打掃這裡?」
她把頭髮別到耳後,聲音溫順:「是。陳秘書安排我一周打掃四次。」
我目不轉睛地盯著她。
她穿著一件很修身的白 T,面料平整,沒有一點褶皺。
腰間的工作服反襯出一截盈盈可握的小腰。
臉頰紅潤,倒比平時多了幾分說不清的嬌媚。
不一樣。
她和剛才不一樣了。
我沉默著。
辦公室的門突然從外面打開。
姜晟推門進來。
看見我,眉眼立刻全泛起笑。
「陳路說你來了,我把會暫停了來找你……」
他解開兩粒紐扣,邊把文件塞給身後的陳路,邊張開雙臂想來抱我。
我側了側身,冷靜地讓開。
他動作一頓,看到站在我身後的趙雪。
15
姜晟的笑凝在臉上,只維持了一瞬。
隨即又擰眉發起火來:
「你在這幹什麼?」
「老師……」她囁嚅著。
姜晟指著門,厲聲打斷她,「出去!」
陳路眼疾手快地拎起清潔工具拉她出去,順手帶上了門。
我走到休息室門口,伸手,輕輕合上了那扇門。
門後空氣還殘留著極淡的香水味。
「老婆……」姜晟追過來牽我的手。
我嘴角掛著笑回頭,「你急什麼?」
「……你聽我解釋。」
「不用。」我語氣溫和,「趙姐都跟我說了。」
「說、說什麼了?」
我眨了下眼,歪頭看他:「還能說什麼呢?就說陳秘書讓她來打掃你辦公室。」
他一噎,抿著嘴沉默了。
我輕輕撫了幾下他熨得筆挺的白襯衫:「怎麼慌成這樣?」
他深吸口氣,輕吻了下我的額頭抱住我,「你臉色不太好,我怕你誤會……」
「沒事,」我面無表情地盯著他背後緊緊關上的門,輕聲開口,「我相信你。」
相信你在車庫撞到了桌角。
相信你連我都很少進的休息室,會讓外人來打掃。
相信你半小時前還戴著的左袖扣,現在正巧合地躺在休息室的床頭柜上。
相信深夜跟你打電話的是新來的助理,而不是剛才當面直呼你「老師」的女人。
當然信。
我信得很。
為了證實我的信任。
第二天一早。
在姜晟出差之後。
我就派人,把監控裝進了他的休息室。
可能是我扮演善解人意的賢妻太久了。
我不提,姜晟好像也忘了——
這是我叔叔的公司。
我背靠大樹。
而他,不過是給我叔叔打工的經理人。
我想做什麼,他是攔不住的。
16
姜晟不在。
趙雪真如她說的那般,定時打掃休息室。
就是一個普通的保潔。
休息室冷清寡淡,黑白灰的普通配色,猶如沒有感情的樣板間。
兩周過去,風平浪靜。
我開始動搖。
是不是我真的多心了?
姜晟怎麼可能蠢到,在這裡做那種事?
趙雪或許是在員工休息室換了衣服再來的?
姜晟的袖扣,也許只是湊巧落下的?
我反覆說服自己,手心卻已將桌面蹭濕。
直到今天。
趙雪好像心情很好,哼著歌,打開了那扇兩周未動的櫃門。
畫面定格。
我的瞳孔猛縮。
那是一整面牆的衣櫃。
兩側衣物整齊分區:
一邊是姜晟的襯衫、西褲。
另一邊,則是趙雪的長裙、內搭、香薰袋,甚至還有粉色的發圈掛在衣鉤上。
她打開最下面的抽屜。
兩人的貼身衣物混在一起,親昵地令人作嘔。
我竟還有閒心認出第三件襯衫,是我兩年前在東京陪姜晟出差時買的。
他說丟了,我託人又高價訂了件新的。
原來是家裡家外各備一件。
趙雪換上新的真絲床品,又拆了個枕頭放在靠門那側的枕位上。
我眼前一片片發黑。
那竟然和我在家買給姜晟的安神枕是同一款。
我的預感越來越強烈。
趙雪這種架勢,像在迎接誰回來。
我閉了閉眼,指尖發麻。
終於控制不住,抖著手給姜晟撥電話。
下一秒。
監控里響起熟悉的鈴聲。
17
兩個小時前還發微信說明天才能趕回來的姜晟,出現在了監控畫面中。
「老婆,怎麼了?」
我呼了口氣,努力穩住聲音:「你在哪兒?」
我看著螢幕。
姜晟警告地指了指妄圖靠近他的趙雪,臉上卻浮起溫柔笑意:
「我啊,還在戎州。半小時後還有個會。」
「什麼時候回來呢?」
他笑,「怎麼,想我了?」
我強忍著噁心,低聲說:「有點。」
「明天就回來,寶寶。等我。」
我的耳朵像被浪蒙住了。
電流聲重重撞在耳膜上,看著姜晟嘴角的笑意,心跳幾乎停滯。
螢幕里,趙雪還在靠近。
她低聲說了句什麼。
只見姜晟臉色驟變,一把將她推開。
「誰讓你進來的?」
「我查了你的航班信息,知道你今天回來……」
趙雪柔聲解釋。
姜晟打開門,冷聲道:「滾出去。」
他略過她,走到衣櫃前脫外套。
趙雪跟過去,「你騙了她,既然今天不回去……」
姜晟猛地轉身掐住她的脖子,將她狠狠地抵在衣櫃前。
「我警告過你,不許你提她!」
「你不配!」
他這副暴戾的樣子,我從未見過。
趙雪臉漲得通紅,眼神卻詭異地興奮起來。
「你……你上次……不是很喜歡嗎?」
「不捨得……對她做的,我都可以……」
她一雙眼死死盯著姜晟,絲毫沒有瀕死的恐懼。
她抖著手再次貼近,手指慢慢向下滑……
姜晟暴躁地將她摜向地面,抽出腰間的皮帶,高高揚起……
畫面模糊地晃動著,傳來沉悶的聲響。
窗外雨大了起來。
陽台窗戶沒關,雨珠噼里啪啦地打在窗面,蓋住愈演愈烈的喘息聲和低沉的怒吼……
趙雪忽然抬頭,精準地望向鏡頭。
她揚起唇角,隔著螢幕和我對視。
我突然就清醒過來,面無表情地擦掉眼淚。
她以為我會崩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