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盛秋明的聯姻是出了名的反面教材。
結婚三年以來,我們夜夜做恨,每日的問候都是咒對方去死。
直到那天,我被陌生人殺害,身死之際,一個瘸腿道士站在我面前。
他說我對盛秋明的執念太深。
他可以幫我續命三日,若我能換來的一句『盛秋明愛簡瑜』,他就幫我復生。
我追到盛秋明面前,這輩子第一次朝他低了頭:
「哄哄我好嗎,哪怕是騙我的,只要你說一句『盛秋明愛簡瑜』,我立馬簽離婚協議。」
他卻滿眼仇恨的看著我:
「愛你?我恨不得你明天就死!」
1
瘸腿道士舉著一張符篆在空中揮了兩下,之後便消失了。
再睜眼時,我重新感受到了心臟的跳動。但橫梗在胸口上的刀傷時刻提醒著我:我的命只剩下最後三天。
來不及猶豫,我小跑著朝別墅的方向趕了回去。
一推開門,卻發現盛秋明摟著姜婉在親熱。
見我回來了,盛秋明滿臉不悅地看著我:「你怎麼回來了?」
還沒等我說話,他懷裡的姜婉臉色頓時蒼白起來,整個人止不住地戰慄,看向我的眼神充滿了驚恐。
盛秋明見姜婉反應激烈,以為我又在背後使陰招。
「別怕,我在。我不會讓簡瑜欺負你的。」
隨即,回過頭皺著眉毛,呵斥我道:
「簡瑜,看夠了嗎?看夠了就滾!」
看著他眼裡毫不掩飾的厭惡,我胸口上的刀痕似乎連帶著心臟鈍鈍地疼。
「盛秋明,這是我們的婚房。」
「之前說好的,你即使在外面胡鬧得再離譜,都不應該把女人帶到這裡來。」
盛秋明朝我笑得嘲諷:
「簡瑜,你是不是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當初要不是你鼓動爺爺逼著我娶你。現在這棟別墅現在就是我和姜婉的婚房。」
「行了,你當初不是說只要我安生陪你吃完一頓飯。什麼要求都答應嗎?」
他掏出一份離婚協議,冷著臉扔在我的面前。
「簽了,然後趕緊滾!」
前兩天,為了緩和我們的關係,我跟盛秋明說,只要他陪我吃一頓飯,我就什麼都答應他。
可我沒想到這竟然變成了他要挾我離婚的籌碼。
見我沒有動作,盛秋明煩躁地催促道:
「既然姜婉回國了,我也懶得和你再糾纏下去。不管你願不願,這個婚我一定要離。」
「你開個條件,怎樣才能簽?」
我攥起了拳頭,指尖留下的血痕粘連著疼痛。我看向盛秋明的雙眼,眼神里滿是愛意和祈求,語氣是難得溫柔繾綣:
「盛秋明,哄哄我吧。」
「哪怕是騙,只要你說一句『盛秋明愛簡瑜』,我現在就簽。」
2
像是被我眼中洶湧的感情震住,盛秋明看著我,嘴唇顫抖著蠕動:
「盛……」
但下一刻。
姜婉伸出手來拉了拉盛秋明的衣袖,一臉委屈道:
「秋明哥……」
姜婉的聲音傳過來,盛秋明瞬間清醒。臉上顯現出後知後覺的惱羞成怒:
「想我愛你?做夢!」
「簡瑜,像你這樣下作又歹毒的女人。我恨不得你明天就去死!」
「我盛秋明愛的,從始至終,就只有姜婉一個人。」
說完,盛秋明摟著姜婉回了房。
姜婉窩在他的懷裡,笑容得意而囂張。用著誇張的嘴型嘲笑我道:
「賤人,你還是輸了!」
換做從前,面對這樣直接的挑釁。我早就衝上去,和他們鬧得天翻地覆,不依不饒地逼著盛秋明把姜婉趕出去。
但現在,我只覺得累。
連呼吸都泛著陣陣疲累,拖著沉重的步伐,躺在客臥上合眼。
隔壁房裡傳來陣陣姜婉的嬌笑聲,黏膩曖昧,即使是落在我這個正牌妻子眼裡也足夠聽得人面紅耳赤。
我忍住心尖上的劇痛,強逼著自己合上眼休息。
突然,客臥的門被大力地拉開。
盛秋明怒氣沖沖地把我直接從床上拽了起來,粗暴的力度掐得我胳膊淤青一片。不分青紅皂白,罵得難聽:
「簡瑜,你賤不賤?」
「姜婉今天才回國,你就馬不停蹄地通知爺爺了是吧。還讓爺爺跟我說什麼,要個孩子的鬼話。你就這麼想跟我上床嗎?你有點廉恥心有沒有?」
我被他罵得愣住,解釋道:
「我今天沒有打電話給任何人。至於孩子,我知道你不愛我。又何苦讓孩子來這世上遭罪呢?」
即使我這麼說,盛秋明眼中的懷疑照舊濃烈。
他伸手就去抓我床邊的手機,下一秒手機螢幕被懟到的眼前。盛秋明咬牙切齒道:
「簡瑜,你還在跟我裝是吧?」
「你這張嘴會騙人,但通話記錄不會騙人。你自己看!」
15點05分的通話記錄,時長一分半。
可那個時候,我已經死了。
盛秋明沒給我的解釋的機會。
他大力地鉗住我的雙手,將我死死摁在床上。肌膚相貼的那一刻,我看到他眼底的慾望和恨意糾結。
「我真的不想再聽你這張嘴胡說八道了。」
「你不是非要上床嗎?我滿足你。」
我看見盛秋明毫無感情的雙眼,如同這三年婚姻的每一次親近,都是在「做恨」。
盛秋明不溫柔,甚至帶了點泄憤的意味。
痛得我皺眉。
喘息聲交織間,我的聲音虛弱暗啞:
「盛秋明,我愛你。」
「簡瑜愛盛秋明。」
盛秋明頓了一下,隨即嗤笑一聲。身下是更為大力粗暴的挺進:
「簡瑜,你也配?」
他抽身離去,我躺在床上無聲落淚。
滴答,客臥里的時鐘聲響依舊。
而我只剩下最後兩天。
3
「你終於醒了啊。」
「別找了,秋明早就走了。說是要努力工作,趕緊回來陪我。」
我看著姜婉耀武揚威的臉,不想和她繼續爭論下去。留給我的時間不多了,無論盛秋明是否真心,我都得逼他把這句話說出來。
一拳頭打在棉花上,我的冷漠讓姜婉怒氣更甚。
「等等,我有事要問你。」
「你……昨天不是應該已經死了嗎?」
姜婉的話讓我腳步一頓,我回頭看向她:
「原來是你!」
見我生氣,姜婉的笑容一下子猙獰起來:
「是我,又怎麼樣?簡家那兩個老東西死了,你就算是真千金。有秋明護著我,即使有爺爺在,你還以為你真的能拿我怎麼樣?」
「要怪,就怪你命不好。」
她尖銳的指甲差點戳傷了我的眼睛,隨即又暢快地大笑起來:
「我管你是什麼妖魔鬼怪能死而復生。盛秋明愛的,也始終是我。你就且看著,我是一步一步如何把你從盛夫人的位置,拉下來。狠狠踩在腳底下。」
啪嗒一聲。
伴隨著門被推開的聲音,盛秋明回來了。見我和姜婉說話,下意識他的眉頭就皺了起來。衝過來一把將我推搡開,質問道:
「簡瑜,你是不是又在欺負姜婉?」
姜婉扭曲的五官瞬間變得柔弱可人,小步跑到他的身邊。淚眼盈盈地嬌聲道:
「秋明,沒有呢。」
「雖然說小瑜姐語氣凶了一點,但我想了想。今天的晚宴,你只帶我不帶她。怕是又會惹爺爺不開心。我不想你因為我再為難了,我們就帶著她一起去吧。」
盛秋明心疼地摟住姜婉,冷冷地說道:
「你真的是不知悔改。算了,簡瑜,這次晚宴我可以帶你去。但是離婚協議你必須得簽,姜婉不能再這麼沒名沒份地跟著我了。盛夫人的位置,本來就該是她的。」
我被他推得連連踉蹌,堪堪站穩後下意識想拒絕。
姜婉話里話外硬逼著我去參加什麼晚宴,明擺著就是給我設套。
但一看盛秋明陰沉的臉色,要是現在拒絕。怕不是又會鬧成什麼樣子,我不想和他鬧太僵。只好把話咽在肚子裡,沉默地點了點頭。
我也是想趁著今晚找個時間跟盛秋明攤牌。
哪怕是看在夫妻情分上,他即使不是出自真心,也應該不會看著我去死。
酒會上,盛秋明挽著禮服款款的姜婉進場,眾人發出低低地驚嘆聲,感嘆他們宛若一對璧人。而我作為正牌妻子,形單影隻地站在角落裡,看著他們恩愛。
「嘖嘖嘖,真可憐。難怪說不被愛的人才是小三呢!你看簡瑜現在的慘樣。」
「她也就是賤!非要倒貼盛秋明。這麼好家世,嫁給誰不行。」
「鄉下來的就是這樣,即使認了回來,金尊玉貴地養了幾年。還是骨子裡泛著一股下賤勁兒。早知道這樣,還不如一輩子在山裡面種地來得幸福呢!」
……
說完,好事的女賓們低聲地鬨笑起來。
貶低嘲諷的話像是巴掌一樣,一下下地朝我臉上扇去。我攥緊了酒杯,固執地昂起頭,撐起自己那一點支離破碎的自尊。
終於找到一個姜婉和盛秋明分開的空檔,我大步朝盛秋明走去:
「如果現在不忙的話,我有點事想求你。」
我在圈子裡一向自傲,連低頭都少有。此時驟然地當眾放低姿態,也讓盛秋明愣住了。不由地嚴肅地問道:
「什麼事?」
4
「我兩天前就死了。」
「你現在看到的我,只能活三天。道士說想要徹底復生,要你親口對我說一句『盛秋明愛簡瑜』。我知道你不愛我,可我求你看在夫妻一場的情分上。」
「救救我。盛秋明,我不想死。」
對死亡的恐懼勾出我的淚。
相識多年,這是他第一次看我難過到落淚,第一次窺見我的脆弱。
我雙手緊緊地抓著他的胳膊,淚就這麼一滴滴落在盛秋明的手背上。
他看著我掛著淚的臉,我相信即使我說話的實在是太過天方夜譚,他還是動容了。
「我答應你。盛秋明愛簡……」
盛秋明還是沒能說出那句話。
姜婉的慘烈的叫喊聲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啊,救命!秋明哥,救我!」
姜婉尖叫著朝我這邊跌跌撞撞地跑了過來,一頭撞進盛秋明的懷裡嚎啕大哭。她被嚇得不清,蒼白著一張小臉。只是眼神掃過我時,露出一抹狠毒:
「秋明哥,簡瑜是故意把你支開的。」
「剛剛我和趙小姐出去透氣。誰料突然闖進來一伙人,還好趙小姐及時喊來了安保。」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發出震驚的氣聲。
盛秋明原本心疼的眼神頓時不見,一雙眼睛惡狠狠地死盯著我。大力地甩開我的手,將我摔倒在地。
「簡瑜,你的心怎麼這麼歹毒!」
「我之前一直以為你只是刁蠻,沒想到你居然真的敢對姜婉下手。我不止一次地告訴過你,她姜婉是我的命!」
說完,盛秋明氣憤地舉起一杯紅酒,將我澆個七七八八。
「盛秋明,我沒有。」
「道歉!」
盛秋明的不信任像是一把刀,狠狠地在我心裡狠狠扎了第三十七下。
「我沒做過的事兒,我不會道歉!」
像是被我的死不悔改激出了怒火,盛秋明在我身邊彎下腰,警告:
「我最後再說一次,給姜婉道歉。」
他大力地抓著我的頭髮,拽著我的頭朝地上砸。我的額頭一下下地砸在地面上,鮮血直流,不知磕了多少下終於停下,盛秋明拽著頭將我拉扯到他的眼前:
「簡瑜,這都是你活該!虧我剛剛還真的有一瞬間,信了什麼你死而復生的鬼話。你這輩子都別想聽見那句話。」
「我盛秋明恨不得你明天就去死!」
像是扔垃圾一樣,盛秋明將我扔在原地。
輕聲哄著姜婉揚長而去。
我好像聽見了什麼破碎的聲音,那是我僅剩的最後一點自尊。
我頂著一張鮮血橫流的臉,艱難地站了起來。一步步蹣跚地走了出去,我聽見賓客們幸災樂禍的笑,看見姜婉得意的臉,還有盛秋明那雙充滿厭惡的眼。
我甚至不知道我該去哪裡,就這麼麻木地走著。
直到天光微亮,道路的盡頭。我又看見了那位道士,他沒說話,只是掏出帕子一點點擦凈我臉上的血跡。
「好孩子,吃苦了。你終於放下執念了。」
我慘澹一笑:
「不念了。道長,我只求生生世世和盛秋明再無瓜葛。」
殯儀館裡,我的屍體靜靜地躺著,再無聲息。
簡瑜,是真的死了。
盛秋明回望過去,我蹣跚走過的路只剩血跡斑斑。他下意識有些心慌,還沒等後悔撕扯他的心湧上來。
手機突然急促地響起電話,是爺爺。
盛秋明不耐煩的表情又浮現出來,心裡卻暗暗竊喜:
「爺爺,您別再勸了。這件事是簡瑜有錯在先,我知道我的做法過激了一些。我回頭會跟她道歉的,大不了這婚就按她的意思,不離了。」
蒼老的聲音裹挾著巨大的痛苦,梗咽道:
「秋明,趕緊來市殯儀館太平間。」
「小瑜被殺了!」
5
像是被重錘擊打,盛秋明腦海中一片空白。
直到半晌後,他才艱難地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勉力說道:
「爺爺你才是胡說八道,我剛剛才看見小瑜了。」
「她就是生氣跑出去了,以前也不是沒有過。我回頭送點小禮物哄哄她就好了,爺爺您就別跟著她騙人了。」
電話那頭靜得可怕,連一絲說話聲都沒有。
只有壓抑著的哭聲陣陣。
聽得盛秋明的心慌一陣高過一陣,不知過了多久。管家接過電話:
「老爺已經難過得說不出話來了,這不是騙人。簡小姐確實已經……」
「太平間8號,您還是過來見簡小姐最後一面吧。」
鐺的一聲。
耳鳴乍起,盛秋明腿腳發軟,險些都站不住。他甚至都沒有功夫搭理姜婉的溫柔關心,踉蹌著上了車,催促著司機將油門踩到最大。
直到站在殯儀館面前,盛秋明都不敢相信我是真的死了。
他看著眼前的一方白布。
不知道是在哄騙我,還是在哄騙他自己:
「小瑜?別裝了,起來了。你自己看看,爺爺都被你嚇成什麼樣了。」
「小瑜,還生我的氣呢。我知道今晚的事兒,是我做的過分。你要是是在生氣,我們就不離婚了好不好。或者你也當眾打我一會,消消氣。」
「小瑜,晚……」
盛秋明騙不下去了。
他顫抖著的手緩緩揭開了那一方白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