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霍時川的金絲雀已經三年了。
這三年里,他身邊只有我一個女人。
他會帶我出入各種高端場所,在私人酒會上摟著我的腰向所有人介紹:"這是我女朋友。"
我動了不該動的心。
直到那個匿名視頻發到我的手機上。
昏暗車廂里,熟悉的側臉在窗外流光中忽明忽暗,身下的女人正仰著纖細的脖頸喘息。
短短十幾秒,卻讓我的指尖冰涼到幾乎握不住手機。
緊接著,幾條消息彈了出來。
【黎小姐,他說你不過是無聊時的消遣,一個替身罷了。】
【明天我就回來了,識相點就自己離開吧。】
從十八歲到二十一歲,我為母親的醫藥費簽下契約。
而就在今天下午,主治醫生剛告訴我母親恢復良好,三天後就能出院。
如今霍時川的白月光回來了,我也該走了。
1
玄關處傳來密碼鎖開啟的聲音。
我咽下所有苦澀,生生把眼淚逼回去。
霍時川推開門,身上帶著一股淡淡的香水味,是我從未用過的味道。
他從背後抱住我,下巴抵在我的發心,聲音帶著一絲疲憊的沙啞。
「怎麼還沒睡?」
「瑤瑤,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不要熬夜等我,我會心疼的。」
溫熱的氣息拂過我的耳垂,我卻只覺得一陣刺骨的寒意。
曾幾何時,我也曾為這句「心疼」而心跳加速。
那是我剛跟他的第二年,我為了一個設計作業熬了兩個通宵,結果低血糖暈倒在了書房。
他半夜回來發現後,第一次對我發了火,他抱著我,眼睛裡布滿紅血絲,聲音又氣又急:「黎月瑤,錢我給你,命你得自己留著!再有下次,我停了你媽所有的藥!」
那時的我,天真地以為,那是他笨拙的關心。
現在想來,他不過是怕他花錢養的「寵物」死了,不划算罷了。
我沒有回頭,心底翻湧的酸楚與不甘,最終還是脫口而出:「霍時川,我們結婚吧。」
霍時川抱著我的手臂,有那麼一瞬間的僵硬。
過了幾秒,他輕笑一聲,吻了吻我的額頭,語氣是慣常的寵溺。
「又在胡思亂想什麼?」
「瑤瑤,乖,別鬧。」
我從他懷裡掙脫出來,轉過身定定地看著他。
「我沒鬧。」
他眼中的笑意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絲不耐煩。
「黎月瑤,我們當初說好的,你該記得自己的身份。」
我笑了,眼底卻一片冰涼。
「我和你開玩笑呢。」
「霍時川,再陪我三天,就三天,好不好?」
三天後,就是母親出院,我該離開的日子。
他似乎鬆了口氣,重新將我攬入懷中,語氣也溫和下來。
「好,我答應你。」可他話音剛落,手機就響了。
螢幕上跳動的,是「萌萌」兩個字。
他幾乎是立刻就接了起來,聲音是我從未聽過的溫柔。
「萌萌,別怕,我馬上過去。」
掛了電話,他低頭在我額上印下一個冰冷的吻,看似是對我的安撫,實則是敷衍。
「瑤瑤,公司有點急事。等我一周,一周後,我給你一個天大的驚喜。」
沒等我說好,他就毫不留戀地轉身離開了。
我看著他消失在雨幕中的背影,輕輕嘆了口氣,淚水也不爭氣的滑下來。
霍時川,我們沒有以後了。
2
霍時川是第二天中午回來的。
他脖頸處有幾點曖昧的紅痕。
我看到了,卻什麼也沒問。
他似乎對我的「乖巧」很滿意,捏了捏我的臉,語氣帶著獎賞的意味。
「瑤瑤真乖。」
下午,他一擲千金,為我拍下了一套名為「深海之心」的絕版珠寶。
晚上,本市最繁華的商業中心,所有電子大屏同時亮起,上面循環播放著我的照片和一行醒目的大字。
黎月瑤,我的此生唯一。
整個城市都轟動了。
我的手機快被打爆了,朋友圈和社交媒體上,全是@我的消息。
他們說霍時川對我極盡溫柔,說我被他寵上了天。
只有我,看著那些閃爍的字眼,心底一片苦澀。
我知道,這一切的溫柔和寵愛,都不過是因為我這張臉,有幾分像許書萌而已。
如今正主回來了,我這個替身,也該退場了。
第三天,我去醫院給母親辦出院手續。
在繳費窗口,我意外地撞見了霍時川的特助。
他看到我,眼神有一瞬間的慌亂,手裡的挂號單下意識地往身後藏了藏。
我出於客氣,隨口問了一句:「張特助,身體不舒服嗎?」
他支支吾吾,臉色有些白:「沒……沒有,是……是幫霍總辦點事。」
我沒再追問,辦完手續,轉身準備離開。
就在這時,有人不小心撞到了張特助,他手裡的單子沒拿住,掉在地上。
我下意識地彎腰撿了起來。
只看了一眼,我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
那是一張男科手術的預約單,預約項目是輸精管結紮術。
預約人:霍時川。
我的腦子「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霍時川不喜歡戴套,他說不舒服。
所以這三年來,一直是我在吃藥。
兩年前,我意外懷過一次。
那天,我用驗孕棒反覆測了三遍,看到那兩條清晰的紅槓時,心裡是又驚又喜。
我甚至幻想過,這個孩子的到來,或許能讓我們之間產生一些不一樣的情感。
我鼓起勇氣告訴霍時川時,他正在簽署一份上億的合同。
他頭也沒抬,只是淡淡地「嗯」了一聲。
等我忐忑地把驗孕棒遞到他面前,他才終於抬起眼,那眼神里沒有一絲喜悅,只有被打擾的煩躁和冷漠。
「打掉。」
他輕描淡寫地吐出兩個字,就像在決定扔掉一件不需要的舊物。
我渾身冰冷,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求他,我說我可以自己養,不會打擾他。
他終於不耐煩地站起身,捏著我的下巴,眼神像在看一個不懂事的物品。
「黎月瑤,搞清楚你的身份,你不配生下我的孩子。」
冰冷的手術台上,我失去了我的第一個孩子,也永遠失去了做母親的資格。
醫生摘下口罩,用一種同情的目光看著我,嘆了口氣:「姑娘,你還年輕,但這次手術傷了根本,加上你長期服用緊急避孕藥,子宮壁薄得像一層紙,以後……很難再懷孕了。」
現在,許書萌回來了。
他捨不得讓她吃藥,捨不得讓她受我受過的罪。
所以,他要去結紮。
原來,他不是他天性涼薄,只是把所有的溫柔和愛護,都給了另一個人。
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到極致,反而麻木了。
我捏著那張薄薄的預約單,指甲深深陷進掌心,連一絲眼淚都流不出來。
3
從醫院回到那棟住了三年的別墅,我沒想到,會在這裡看到許書萌。
她像個女主人一樣,姿態優雅地坐在客廳的沙發上。
這是我們第一次正式見面。
她上下打量著我,眼神里是毫不掩飾的輕蔑和挑釁。
「你就是黎月瑤?」
「長得……也就那樣吧,阿川真是委屈自己了。」她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
「黎小姐,正主回來了,你這個替身也該識相點,主動讓位了。」
我本不想跟她計較,可他答應過我,要陪我最後三天的。
原來他的承諾,廉價到這種地步。
我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失望,語氣平靜。
「許小姐,這裡是我的家,請你出去。」
許書萌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誇張地笑了起來。
「你的家?黎月瑤,你是不是腦子壞掉了?」
「這裡是阿川的房子,你不過是他養的一條狗!現在我回來了,你這條狗,就該滾出去了!」她的聲音尖銳刺耳,每一個字都像是在凌遲我的尊嚴。
我放在身側的手,不自覺地握成了拳。
「他答應過,這裡暫時屬於我。」
「那又怎樣?」許書萌站起身走到我面前,眼神充滿惡毒。
「你真以為他愛你?別做夢了!他碰你的時候,想的都是我!」
她頓了頓,忽然湊到我耳邊,用只有我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
「哦對了,我聽說你媽媽病得很重?你說她要是知道你被男人包養了,會不會被氣死?」
這一刻,我心底最後一絲理智,徹底崩斷了。
我揚起手,用盡全身力氣,朝她那張得意的臉扇了過去。
可我的手腕,在半空中被一隻大掌握住了。
是霍時川。
他不知什麼時候回來的,一臉陰沉地看著我。
「黎月瑤,你發什麼瘋!」
他用力一甩,我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向後倒去,狼狽地摔在地板上。
手肘磕在冰冷的大理石上,傳來一陣鑽心的疼。
許書萌立刻撲進他懷裡,委屈地哭訴:「阿川,我好怕,她要打我……」
霍時川摟著她,看向我的眼神充滿了厭惡:「黎月瑤,我真是太慣著你了!」
我扶著沙發,緩緩站起身,眼眶通紅地與他對視。
「霍時川,這三年來,你對我,就真的沒有一絲一毫的感情嗎?」
怕他聽不清,我一字一頓地問。
他看著我,薄唇輕啟,眼裡閃過幾分複雜,但還是吐出最殘忍的話。
「你不過是一個替身罷了,別有不該有的妄想!」
原來我這三年的真心,在他眼裡只是不該有的妄想。
我看著他,也看著他懷裡的許書萌,清晰地說道:
「好,如你所願。」
「我會擺正自己的位置。」
那一瞬間,霍時川的瞳孔收縮,閃過一絲慌亂。
許書萌顯然也察覺到了他的異樣,立刻捂住心口:「阿川,我心口好疼,你送我去醫院好不好?」
霍時川回過神,立刻緊張地扶住她。
「萌萌,你怎麼樣?」
他打橫抱起許書萌,匆匆向外走去,經過我身邊時,甚至沒有再看我一眼。
我看著他離開的背影,拿出手機拉黑了他的所有聯繫方式,隨後關機。
霍時川,這次我們是真的結束了。
4
霍時川哄完許書萌,已經是深夜。
他回到別墅,客廳里一片漆黑。
他下意識地喊了一聲:「瑤瑤?」
沒有回應。
他又喊了幾聲,依舊是死一般的寂靜。
他拿出手機撥通了我的電話。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冰冷的機械女聲,讓他心裡的慌亂,瞬間擴大了數倍。
他又試著撥打我的微信電話,卻發現螢幕上彈出一個冰冷的提示:對方已將你刪除。
他瘋了一樣衝進我們的臥室,屬於我的東西,衣服、護膚品、甚至是我隨手放在床頭的一本書,全都不見了。
衣櫃里空蕩蕩的,仿佛我這個人,從未在這裡生活過。
只有床頭柜上,靜靜地放著一張銀行卡。
他認得,那是他給我的副卡。
就在這時,張棋的電話打了進來。
「霍總,黎小姐的母親……今天下午已經辦理了出院手續。」
霍時川心裡「咯噔」一下,厲聲問道:「她人呢?」
張棋的聲音有些支支吾吾:「霍總,黎小姐的手機關機了,我……我聯繫不上她。」
「還有……黎小姐把您之前預付的十萬住院費,全都退回到您的卡里了。」
「我讓你查的事情呢?」
張棋沉默了幾秒,才艱難地開口:「霍總……前幾天在醫院,我碰見了黎小姐。」
「她已經知道了您……您結紮的事。」
轟——
霍時川腦子裡像是有什麼東西炸開了。
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慌,如同密不透風的網,將他死死纏住。
他連外套都來不及穿,抓起車鑰匙就沖了出去……
5
他瘋了一樣地開車沖向醫院。
此時,我正推著坐在輪椅上的母親,安靜地等在電梯口。
霍時川看著半天沒下來的電梯數字,想也不想,直接沖向了一旁的消防通道。
叮——電梯門開了。
我和母親走了進去。
就在電梯門緩緩合上的那一秒,我好像……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從樓梯口沖了出來。
但我沒看清。
門徹底關上了。
我推著母親,坐上了早已等在醫院門口的計程車,直奔機場。
霍時川發瘋般地衝到我母親原來的病房。
推開門,裡面空空如也。
只有一張整理得乾乾淨淨的病床。
他抓住一個路過的小護士,聲音都在發抖:「這間病房的病人呢?」
護士被他嚇了一跳。
「下午就出院了呀,她女兒幫她辦的手續。」
他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立刻下令,動用所有關係,全城搜尋我的下落。
他幾乎打爆了所有他覺得我可能聯繫的人的電話,得到的回答卻都是「不知道」。
他這才驚恐地發現,這三年來,他從未真正關心過我的社交圈,他甚至不知道我除了他,還有哪些朋友。
他衝出醫院,開著車在城市裡漫無目的地尋找。
他去了我常去的畫材店,去了我們第一次「約會」的餐廳,甚至去了我的大學。
可哪裡都沒有我的身影。
這座他一手掌控的城市,第一次讓他感到了無力和陌生。
許書萌得到消息,怒氣沖沖地趕到醫院。
看到霍時川為了我失魂落魄的樣子,她嫉妒得發狂。
「霍時川!你瘋了嗎!她不過是一個替身!值得你這樣嗎!」
霍時川頭疼得厲害,耳邊是許書萌尖銳的指責。
他第一次覺得,她的聲音如此刺耳。
「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