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歲那年,為拯救瀕臨破產的家。
我被父母含淚送進首富周家,為吃齋念佛的老太太擋災祈福。
他們承諾一定會接我回家。
十五年後,我家東山再起,名滿京市。
我終於等到回家那天。
可當我滿心歡喜地敲開門時,母親見到我卻無比慌張。
她的身後,一個和我眉眼相似的女孩探出頭,怯生生地問:「媽媽,她是誰?」
1
媽媽?我愣在原地。
女孩親昵地挽住母親的手臂,目光將我從頭到腳掃視一遍。
語氣中滿是嫌棄:「媽媽,她穿得好土啊。」
我僵在原地,行李箱的拉杆硌得掌心生疼。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素色的棉麻長裙,這是周奶奶最喜歡的樣式,清凈素雅。
母親終於回過神來,她眼神躲閃,不敢直視我。
她拉過那個女孩,乾巴巴地介紹:「星瑤,這是你姐姐宋庭。」
然後又轉向我,語氣生硬:「這是你妹妹,宋星瑤。」
宋星瑤。
我在心裡默念這個名字。
原來在我離開後,他們又生了一個妹妹。
一個可以被捧在手心,穿著公主裙,被叫做「星瑤」的妹妹。
母親已經拉著宋星瑤的手說說笑笑地往客廳走去,留我獨自在原地。
走了幾步,母親似乎才想起我的存在,回頭看我。
她的臉上寫滿了不耐煩,「你還愣著幹什麼?還不快進來,真是木頭木腦的。」
宋星瑤搖著她的手臂撒嬌,天真爛漫地說:「媽,我比姐姐機靈多了吧!」
母親寵溺地颳了刮她的鼻尖,滿臉笑意:「我們的星瑤當然是全天下最聰明伶俐的寶貝。」
我看著她們母女情深的一幕,再聽著這句刺耳的評價,一股酸楚從心底湧上喉頭。
我低下頭,默默地拖著行李箱,走進了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家。
晚上,父親和哥哥宋硯秋下班回家。
看到我,他們滿臉的尷尬,眼神疏離。
直到宋星瑤歡快地撲進了宋硯秋的懷裡,才緩和這一刻的氣氛。
「哥哥你回來啦!」
宋硯秋臉上的冷漠瞬間融化,他溫柔地抱住宋星瑤,抬起眼看向我。
「宋庭?」
他把宋星瑤往身後護了護,動作充滿了戒備。
「這是我妹妹宋星瑤,你剛回來最好安分點,別想著欺負她。」
我看著他們一家人如臨大敵的模樣,仿佛我不是那個離家十五年的親人,而是一個剛從牢里出來的壞人。
心裡那股苦澀幾乎要將我淹沒。
我告訴自己,他們只是不了解我,沒關係的。
我會對妹妹好的,和她友善相處。
我張了張嘴,「哥……」
才說出一個字,就被宋硯秋厭惡地打斷了。
「別這麼叫我!」
他眼裡的嫌惡刺得我不敢再進一步。
「我只有一個妹妹,就是星瑤。你不過是被周家趕出門的廢物,不配做我的妹妹!」
說完,他不再看我一眼,親昵地摸了摸宋星瑤的頭,領著她走向餐廳。
父親自始至終冷眼旁觀,此刻才皺著眉開了口。
「原來你是被周家趕出來的?真是丟人,一點都不爭氣。」
他的語氣里沒有絲毫關心,只有失望和責備。
「不過,現在公司發展得很好,家裡不缺你一口飯吃。你要留下來就留吧。」
2
我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們。
這樣施捨的語氣,仿佛我不是他的女兒,而是一個來打秋風的遠房窮親戚。
離開周家前一晚,周奶奶還拉著我的手滿臉不舍,想多留我幾天。
我當時只想著爸爸媽媽和哥哥肯定都盼著我回家,就拒絕了周奶奶的挽留。
看我這麼開心,周奶奶也就沒再多說什麼,只說周家永遠是我的家,隨時可以回來。
現在看來多麼可笑。
母親帶著為難的聲音響起,打斷了我的思緒。
「家裡的房間都住滿了,也沒有多餘的房間了。」
她頓了頓,目光落在我腳邊的行李箱上。
「你就先住雜物間吧,一會兒我讓阿姨收拾一下。」
我被釘在了原地,動彈不得。
喉嚨突然發緊,我用力吞咽幾下,只擠出幾句破碎的氣音:「我的房間呢?我離家前明明有自己的房間。」
那是我唯一關於這個家清晰的記憶。
粉色的牆壁,帶蕾絲花邊的窗簾,還有一張小小的公主床。
沒等母親回答,一旁的宋硯秋就嗤笑出聲。
「你的房間當然是給星瑤了。」
他理所當然地說:「誰知道你十五年了還會回來?那房間空著也是浪費。」
宋星瑤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眼圈瞬間就紅了。
她拉著母親的衣角,聲音帶著哭腔:「媽媽,姐姐回來了我可以把房間讓出來的。但是今天太晚了,明天再收拾好不好?」
她這副模樣,立刻激起了母親的保護欲。
母親轉過頭,厲聲斥責我:「宋庭!你怎麼這麼霸道?一回來就要搶妹妹的房間!」
「星瑤從小就善良懂事,你做姐姐的就不能讓著她點嗎?」
「住一下雜物間又怎麼了?你在周家不是一直吃齋念佛修身養性的嗎?怎麼回到自己家,反而變得這麼嬌氣了?!」
我的心一寸寸涼了下去。
我紅著眼看向所謂的家人:「當初如果不是我,宋家早就破產了!是靠著我你們才能順利度過難關,才能有今天!」
我以為,他們至少會有一絲愧疚。
可宋硯秋臉上卻露出輕蔑的笑。
「當年要不是你命硬能擋災,周家會要你?」
「結果現在還被退貨,你知道圈子裡都怎麼說我們宋家嗎?」
「我們還能收留你就不錯了,你還有臉說是靠的你?!」
說著,他輕柔地摸了摸宋星瑤的頭。
「我們宋家能有今天,都是因為星瑤!是她出生那年,我們家的運氣才好起來的,她才是我們家的福星!」
我閉了閉眼,突然就泄了氣,不想再追問下去。
原來,我走後的第一年,他們就迫不及待地生下了我的替代品。
父親一錘定音,結束了這場爭論。
他看著我,語氣不容置喙。
「行了,別再挑三揀四了。」
「硯秋說得對,星瑤是我們全家的大功臣。你心裡要有點數,從此以後要感恩戴德地活著!」
眼角瀰漫上濕意。
這一刻我清晰地意識到,在他們眼中,我或許從來都不是被珍視的家人。
3
夜裡,我蜷縮在雜物間冰冷的摺疊床上,手機突然震動起來。
我看著螢幕上「周奶奶」三個字,猶豫了很久才劃開接聽。
「庭庭啊,回到家了嗎?怎麼樣,家裡人對你好不好啊?」
電話那頭,傳來周奶奶慈祥又帶著擔憂的聲音。
只是一句話,就讓我瞬間潰不成軍。
我的鼻子一酸,強忍了整晚的眼淚,終於不爭氣地落了下來。
但我死死咬著手背,不敢讓自己哭出聲。
我怕周奶奶擔心,她年紀大了心臟又不好,不能再讓她為我的事操心。
我強忍著喉間的哽咽,儘量用平靜的聲音回答。
「奶奶,我到家了,很好,大家都對我很好。」
「您別擔心,早點休息。」
「我也很想您和周瑾哥。」
掛了電話,我再也忍不住,把臉埋進散發著霉味的被子裡,無聲地痛哭起來。
第二天中午的餐桌上十分豐盛,全都是宋星瑤愛吃的菜。
母親不停地往宋星瑤碗里夾菜,哥哥體貼地為她剝蝦,父親則溫和地囑咐她多吃點。
一家人其樂融融,對她噓寒問暖。
我默默地吃著白米飯,一言不發。
我的面前只孤零零地擺著一盤炸花生米。
他們記得宋星瑤的一切喜好,卻忘了我從小就對花生嚴重過敏。
吃完午飯,管家領著一群人搬著禮物走了進來。
「先生,太太,這是京市周家派人送來的,說是給宋小姐的。」
宋星瑤的眼睛瞬間就亮了。
她驚喜地捂住嘴,語氣里滿是炫耀:「肯定是周老太太知道我是福星,特意送給我的!」
她立馬跳起來去拆禮盒。
母親欣慰地拍了拍她的手:「我們星瑤就是爭氣,竟然能獲得周家主事人周老太太的青睞!」
宋硯秋也笑著說:「以後星瑤在京市的名媛圈裡,可就是獨一份了。」
他們沉浸在巨大的喜悅中,完全沒注意到我。
我放下筷子,平靜地開口。
「這些是送給我的。」
昨晚的電話里,周奶奶提過會給我送些東西過來,可不能委屈了我。
「你?」宋硯秋像聽到什麼笑話,「被周家掃地出門的人?」
說著還拿起一個禮盒裡的羊絨圍巾給宋星瑤圍上,「可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了。」
母親的臉色也變了。
她失望地看著我:「宋庭!你怎麼什麼都要跟你妹妹爭?」
「一點都上不得台面,見到點好東西就上趕著要,真是一副市儈做派!」
我沒有爭辯,只是靜靜地看著他們。
管家輕咳一聲:「周家的管家還說,老太太過幾日會親自上門拜訪。」
「屆時,她的長孫,周氏集團的繼承人周瑾先生,也會一同前來。」
這個消息讓還在拆禮物的幾人瞬間高興瘋了。
他們臉上是無法抑制的激動。
「天吶!周瑾要來我們家?」
「這是攀上周家的天賜良機!」
母親立刻行動起來,吩咐傭人去把京市最高檔的禮服定製冊拿來。
「一定要好好打扮星瑤!我們的星瑤這麼漂亮,一定能讓周瑾看上!」
父親也激動地搓著手:「要是星瑤能攀上周瑾,我們宋家以後在京市那就能橫著走了!」
宋星瑤被吹捧得滿臉通紅,她嬌羞地低下頭,聲音里卻帶著志在必得的自信。
「哎呀,周瑾哪有那麼好攀上的。」
「不過……我這麼漂亮懂事,像他這樣的富家子弟,肯定會喜歡我這種類型!」
4
我也想要挑選一件像樣的衣服。
不想在周奶奶和周瑾哥面前顯得太過落魄。
母親給宋星瑤挑的全是奢牌當季最新款的高定,每一件都價值不菲。
輪到我時,她隨手從一堆打折處理的過季款里拎出一條顏色暗沉的裙子丟給我。
「喏,就這件吧,跟你挺配的。」
語氣像是在打發一個乞丐。
我看著那條老氣橫秋的裙子,輕聲說:「媽,我想看看別的。」
母親立刻豎起眉毛,厲聲呵斥我。
「你還想挑什麼?怎麼這麼不識好歹?!」
「在周家這麼多年,眼界還是比不上我們星瑤,果然啊底子就在那擺著!」
她停下挑衣服的手,轉頭盯著我看了看,嘲諷著開口。
「你是不是就想搶你妹妹的風頭?故意想在周瑾面前現眼?」
「我告訴你宋庭,別痴心妄妄想了!」
她冷笑,「周瑾那種天之驕子,怎麼可能看得上你這種人,你們完全是雲泥之別!」
我捏緊了手中的裙子,手心一片濡濕。
我徹底寒了心,不再說話。
……
宴會當天,宋家別墅燈火通明,賓客雲集。
宋星瑤穿著一身量身定製的粉色羽毛長裙,化著精緻的妝容,像一個驕傲的小公主穿梭在人群中。
她的小姐妹們都圍著她,奉承的話不絕於耳。
「星瑤,你今天真美,像個小仙女!」
「聽說周家的繼承人周瑾等會兒要來,肯定是為你來的吧?」
「就是,你那個剛回來的鄉巴佬姐姐怎麼跟你比啊,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她們的目光若有若無地瞟向我,都帶著鄙夷和嘲笑。
我沒有理會她們。
我只是穿著自己從周家帶回來的那條素色長裙,安靜地站在角落裡。
裙子的款式很簡單,但料子是頂級的雲錦,在燈光下泛著淡淡的光澤,襯得我氣質沉靜。
這是周奶奶特意為我定製的。
突然,管家高聲通報:「周老夫人到!周瑾先生到!」
全場目光轉向入口處。
周老太太拄著紫檀拐杖走進來,身後跟著西裝筆挺的周瑾。
整個宴會廳瞬間安靜下來。
父親母親和宋硯秋立刻堆起熱情的笑容,領著宋星瑤迎了上去。
「老夫人,您能來真是讓我們宋家蓬蓽生輝啊!」
「這是小女星瑤,從小就乖巧懂事,見過他的人都誇她有福氣呢。」
他們迫不及待地把宋星瑤推到周老太太和周瑾面前,那副諂媚的嘴臉讓人噁心。
周老太太神情淡淡。
甚至連一個眼神都沒有分給精心打扮的宋星瑤。
她直接推開了擋在身前的宋家三口。
在所有人震驚的目光中,一步步走到了我的面前。
她溫暖的手撫上我的臉,眼裡滿是心疼。
「庭庭瘦了,受委屈了。」
不是問句,而是肯定我回家受了委屈。
我的眼眶瞬間蓄起眼淚。
父親的笑容僵在臉上,疑惑著開口:「老夫人,這……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他轉而又指向宋星瑤,不死心地推銷著。
「老夫人,您看我們家星瑤又乖巧又漂亮,不像宋庭那麼不懂事。她和周瑾年紀也相仿,可以多多來往嘛。」
宋星瑤眼裡的震驚迅速褪去,隨即就對著周瑾拋去眼神,手也順勢要去勾他的衣角。
周瑾卻側身避開宋星瑤伸來的手,讓她那點心思落了空。
宋星瑤的手尷尬地停在半空,臉色慘白。
周老太太終於給了父親一個正眼,卻聲音冰冷。
「宋總。」
「賣女求榮這種事,做一次就夠了,還想來第二次?」
「我今天就把話放在這,你們都給我聽清楚了。」
周老太太環視全場,目光銳利,最後落在我身上,化為無盡的愛憐。
「能進我們周家門的,從始至終都只有宋庭一個!」
5
全場死寂。
宋家四口人如遭雷擊,呆立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