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命先生說,我是惡毒女配。
我身上有個設定,不論什麼東西,我都搶不過別人。
即使我爹是天下第一皇商,我也總是求而不得。
我靈機一動,乾脆開始帶貨。
反正好東西都留不住,不如掙他們點錢。
我固定杵在鋪子裡吹噓滯銷貨,高價賣出後抽七成。
後來,我接到密信,有人要和我談筆大買賣。
「姑娘可願與我定親?」
對面的人含笑為我倒茶,袖間的龍紋玉佩若隱若現。
我把他從頭掃到尾,喉嚨哽了哽。
「太子殿下,你……也滯銷?」
1
我爹是天下第一皇商,對我也ŧű⁺是千嬌萬寵。
我自小就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不管什麼好東西,總是皇宮一份我一份。
直到我七歲那年,一切都變了。
那天,我的舅舅遠道而來,送我三顆明珠ṭû⁻,一大二小。
我心裡正美滋滋地打算,要做個頭冠,一顆為主,兩顆做輔,賞花會上戴出去,定能驚艷四座。
可庶妹呂祺偏偏在此時站起身來,軟軟施了一禮。
「祺兒多謝舅舅挂念。長幼有序,便讓長姐先選吧。」
呂祺小我一歲,心思卻格外靈秀,常常妙語連珠逗得父親哈哈大笑。
大人們紛紛點頭,不覺得有什麼蹊蹺,反而感慨呂祺小小年紀就知禮懂節。
父親也笑著說:「如此甚好。嫦兒,大的這顆便歸你,兩顆小的就舍你妹妹吧。」
眼見到手的珠子,三顆變一顆,我氣得跳腳。
我登時躥起來喊叫:「這是我舅舅,不是你舅舅!舅舅素來疼我,三顆珠子理應都是我的,你哪來那麼厚臉皮呀,張嘴就要?」
父親的臉色頓時沉了。
他命人把珠子收了起來,誰也不給,又關了我三天禁閉。
後來,呂祺過生辰,她戴著的項圈上正鑲嵌著那三顆珍珠。
從那以後,我的人生就變了。
最初,我發現,我再也買不到搶手貨了。
我看上的鐲子,總有人爭著和我抬價,出的錢永遠比我荷包里的多一兩。
又每每,我剛在綢緞鋪挑好衣裳料子,就會殺出一個柔弱而堅定的女子。
「這位姑娘,這料子是我先定下的,凡事總得有個先後吧。」
就連在酒樓點菜,我都沒法搶到最大的那條魚。
有時我咽不下那口氣,和人爭執起來。
可最後那人一亮身份,往往不是異國公主,就是什麼將軍尚書之女,都是我們家得罪不起的人。
我只能哼一聲後默默走開。
長此以往,我刁蠻驕橫、飛揚跋扈的名聲自然在京中蔓延開來。
我雖感詫異,但也忍了。
我爹說得對,咱家是有錢,可也不是全天下的好東西非要供著我一個人。
可後來,情況就變得更詭異了。
即使是早屬於我的東西,若被我誇耀一番,也會陰差陽錯地離我而去。
勾壞的裙角、莫名淹了水的胭脂、跌碎的琉璃屏風……
一個猜測在我的心裡隱隱埋下種子。
為了試驗一番,某天我站在院子裡,當著一眾下人的面,誇讚一塊破石頭。
「這石頭真漂亮!這麼好的石頭,只配躺在我的院裡。」
第二天,那石頭果然不翼而飛了。
我嚇得一哆嗦:「太恐怖了。」
我的婢女紅鯉呸了一聲:「呂祺連咱們院長得清秀的石頭都要偷,真不要臉。」
我搖頭:「不對。這裡面指定是有什麼說道,只能請高人了。」
2
紅鯉給我找來個算命先生。
先生掐指一算,說:「你身上有東西。」
「什麼東西?鬼?」我很緊張。
「不。它的名字應該叫做,百分百被奪其所好。」
「簡單來說,你是惡毒女配,就是壞人。這世上有好人,就有壞人。壞人嘛,肯定是不能得償所願的。不論什麼東西,只要你開口了,都爭不過別人。」
「那怎麼辦?」我傻眼了。
先生摸著鬍子,慨嘆:「你只能低調行事了。想要什麼,悶在心裡,千萬別說出來!」
窩囊,實在是窩囊!
我心裡一股火,悶在家裡愁了三天。
三天之後,我常去的那家玉器坊「昆玉閣」的掌柜託人送了一盒子點心來,歡迎我下次光顧。
我嚼著嚼著,忽然開了竅。
雖說我總得不到好東西,但我可以賣呀。
他們不是要搶我的嗎?那還不多敲他們點錢?!
我頓時精神抖擻,衝到昆玉閣里挑了幾個無人問津的扳指,浮誇地大叫:「這玉色澤瑩潤,玉質細膩,真是好東西呀!只有我的纖纖細指,才配得上這麼好的玉。夥計,這一批我包圓了,我出三倍的價。」
話音剛落,一個清冷的女聲便在我的背後響起。
「我出十倍。」
我都懶得回頭,背詞如流水一般順暢。
「你是什麼東西,也敢跟我搶?」
接著便是常規流程,她掏銀票結帳,又亮出身份,竟是太后的侄女,惹得眾人驚呼,我咬牙切齒加跺腳,憤憤然說出那句:「算你厲害。」
不同的是,這次我拔腳就往裡間走,抓住了掌柜。
「剛才成交的那批貨,我要抽七成。」
掌柜一怔,嘴裡咕噥一會兒,剛要拒絕,我獰笑起來。
「你不肯,下次我就去對面的玉緣齋。」
當天晚上,庶妹呂祺的院中又傳來陣陣笑聲,恥笑我又一次丟人現眼,貽笑大方,而我在被窩裡數著那一袋子鼓鼓囊囊的銀子睡得格外踏實。
3
不久以後,我便成了各大掌柜心中最值錢的托。
有什麼貨想高價出手,只要給我的丫鬟紅鯉遞個條子就行。
他們摸不清我的路數,只知道世上沒有我賣不出去的貨,什麼東西經我一炒,都能變成香餑餑。
他們也曾試著找人替代我,可不管他們找來的人如何一板一眼地模仿我,都不能達成我的業績。失之毫釐,差之千里。
昆玉閣大掌柜敬畏地替我倒酒:「呂大小姐身上的那股子神韻,那種囂張,那種自信,別人是學不來的。大概這就是天生的商業奇才,有其父必有其女呀!」
眾掌柜紛紛應和誇讚,舉杯恭祝彼此日進斗金,繁榮昌盛。
及笄以後,我訂過兩次親。第一次,男方母親聽說了我嬌蠻的惡名,主動上門退親。
第二次,我那未婚夫找到我爹,說他對呂祺一見傾心,此生不悔,想改娶呂祺,懇求成全。
雖然我爹在盛怒之下堅決拒絕了,但我這門親事自然也是不能成了。
成不了親,嘲諷我的人更多了。
我娘愁得滿嘴起泡,整天吵著要找進貢的大朵菊花泡茶。
我不急,我口袋有錢,心裡不慌,別人愛笑就笑去。
這麼多年,我自己也置辦了不少家業,只不過怕人來搶,都掛在了紅鯉的名下。
我倒是不怕紅鯉背棄我,算命先生曾偷偷告訴過我,紅鯉這是「惡毒跟班」的命格。詳細說來,由於理念和思想上產生了共鳴,紅鯉跟我是靈魂知己,不離不棄。
紅鯉說,還有最後一票大的,幹完這一票,咱們就能金盆洗手,再也不用我出去丟人現眼了。
「只不過,對方的身份很神秘,要求在漱月山房會面。他的貨,也很奇怪。」
我接過條子一看,上面赫然寫著:人一個。
貨,我賣得多了,賣人,這還是頭一次。我剛想搖頭,紅鯉便趴在我耳邊說了一個讓我不能拒絕的數字。
4
漱月山房被清了場,空空蕩蕩。
這可是京城權貴雲集的茶居,此人既有這等能力,為何還需我幫忙辦事?
懷著狐疑,我推開了門,廂里只有一人,自斟自啜,泰然自若。
此人與我年紀相當,舉手投足卻透著老成持重。
他穿的衣裳,恰是宮中繡娘特有的針腳。
我心叫不好,來者不善。
他劍眉之下一雙鳳眼明明含笑,卻壓迫感十足。
「呂嫦,呂姑娘。久仰大名,今日一見,果然不凡。」
我腿都抬了起來,愣是不敢走,只好磕磕絆絆地落座了。
他慢悠悠提起茶壺,為我斟茶。
我瞥見他袖間若隱若現的龍紋玉佩,懸著的心頓時跌落谷底。
太子裴央!
「早聞姑娘捧貨,那是一絕。不知姑娘捧人的本事如何?」
「捧誰?」
「捧我。你願不願意和我定親?」
震驚之餘,我的好奇戰勝了恐懼:「太子殿下,你也滯銷?」
裴央呼吸一滯,俊臉忽地猛湊過來。
我臉不由得熱了。
「呂嫦,我有個難言之隱。」
這等皇家密辛,是我能聽的嗎?我捂住了耳朵。
裴央打開了我的手。
「你是不是覺得我龍章鳳姿,氣宇不凡,天資粹美,文韜武略,德才兼備,眾望所歸,註定穩坐大寶?」
我笑得勉強極了:「我真沒這麼想。」
裴央長長嘆了口氣,站到窗邊觀竹。
「天師說,我身上有個不治之症,叫做,百分百被草根逆襲。」
「不知從何時開始,我寫文章、比武、射獵,都只能拿第二名。總會有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人排在我前頭。我聽得最多的一句話就是——」
「什麼?這個初出茅廬的小子竟然勝過了太子?」
裴央攥緊了拳頭:「這種憋屈,你能懂嗎?」
我懂,我太懂了。
他幽幽地望向我。
「所ṱű̂⁵以我越來越怕,該坐上皇位的另有其人。」
「當我聽妹妹說起,她每次跑出宮玩,總是會在一家店裡,莫名其妙地以高昂的價格買一堆破爛回來,我就知道,這世上有人和我一樣。」
「呂嫦,你身上是不是也有病?你我若聯手,或許能破局。」
他頓了頓,又道:「不止這次,往後餘生,你我都該互相扶持。」
我抿了抿有些乾涸的唇。
「我現在過得挺好,就不和你一起抗爭了。」
裴央嗤笑:「你太天真了。你以為命運對我們的戲弄僅僅是這樣就終止了嗎?」
「讓我想想,終有一日我的位置會被人顛覆,那人出身低微,自然悲天憫人,若是他治理天下,必要肅清朝野上下的奢靡之風。」
「萬乘之國必有萬金之賈。非君之所賴也,君之所與。到時,第一個被清算的就是天下第一富商,你父親,呂方光。而奸商飛揚跋扈、嬌蠻任性的女兒應當也能獲得一個大快人心的下場。」
「呂嫦,若你還是這樣認命,這就是咱們唯一的結局。」
「這只是殿下的猜測而已。我只是一介平民百姓,想過點安生日子罷了,實在沒本事陪殿下翻天覆地。」我緊了緊衣領,今天明明艷陽高照,我身上怎麼冷得很。
我推門要走,裴央忽地喊住了我。
「呂嫦。」
我苦笑:「太子殿下不會強人所難吧?」
裴央的嗓音冷沉。
「天師說,那個人……越來越近了。」
「你自己多保重。」
真是莫名其妙,我鑽進馬車裡,對紅鯉道:「買賣黃了。京城可能這兩年要變天。我們手上的現錢拾掇拾掇,帶著我娘快撤吧,此地不宜久留。」
紅鯉「哎」了一聲,倒沒有多問。
5
我一回家,就見四下無人,下人們緊張地把我引到了祠堂門口。
開始我心裡忐忑,還以為是要罵我。
可一見呂祺跪在祠堂當中,哭成了淚人,我嘴角就壓不住了。
這是第一次見她吃癟,我強壓住笑,皺緊眉頭:「哎喲,妹妹,你怎麼跪在這啊,這是怎麼了?」
又瞄了一眼她旁邊站著的那破衣爛衫的年輕男子,我小聲問:「你偷偷告訴我,是私相授受還是無媒苟合?」
「夠了!」父親冷冷喝了一聲,「這門親事我是絕對不會同意的,要我點頭,除非我死!」
呂祺抬起一張哭花了的臉,淚眼微紅,我見猶憐:「女兒是認真的。若父親不許,女兒只有一死!」
我很吃驚,忍不住問她:「就為了這窮鬼?你圖什麼呀?」
那男子站得筆直,目光炯然,望我的眼神猶如三九天檐下冰錐般冷刺:「是否在大小姐心裡,錢是天下第一要緊事,只因我無錢無勢,就該受你家如此羞辱?我心悅祺兒,無關錢財,只為真心。」
「放屁!」我爹氣得直拍桌案:「她的美貌,她的才情,哪一點不是我用錢養起來的,你還敢說你不是愛錢?」
那男子輕蔑地冷笑一聲:「我與爾等俗人,自是話不投機半句多。」
說罷,他一甩袖子,轉身就要走。
呂祺慌忙爬了起來:「阿寰,我跟你走。」
我爹暴怒:「呂祺,你今天敢出這個門,以後就不要回來!」
縱然我素來與呂祺不對付,也忍不住勸一勸:「是啊妹妹,你這人懶得很,只會吟詩作對風花雪月,跟著他你只能吃糠咽菜,哪還能風雅起來?」
呂祺不理會我,只深深地望了我爹一眼,跪下叩頭。
「父親原諒,女兒以後不能盡孝了。」
那被喚作「阿寰」的男子輕輕把她扶了起來,語氣軟了幾分:「祺兒莫哭,有我在,往後你誰也不必跪。」
他冰涼的眼神掃過我跟我爹。
「若他日我為人中龍鳳,岳父大人又是否會為今日悔過?」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
說罷,他扯著呂祺揚長而去。
我望著他的背影,忽然神魂顛倒,一時痴了,不由得說出一句——
「好俊朗,好瀟洒的男子,竟比太子殿下還強一分。」
下一剎那,我被我爹猛砸桌案的聲音驚了一跳。
「你也瘋了?那不如你也隨他去!」
我頓時如夢初醒。
真是怪事,我見過的清俊男子不少,為何一見那阿寰就丟了魂呢?
我爹深吸一口氣,緩了緩神,又問:「還有,你何時見過太子,這等大逆不道之言也敢信口胡說。」
裴央?對了,百分百會被草根逆襲的裴央……
我怎麼會好端端拿這個破落戶和裴央比呢?
想起了裴央的話,我呼吸一緊……
難道……
那人方才是否說將來還要叫我爹後悔來著?……
我頓時渾身汗毛豎了起來,忙對紅鯉小聲道。
「告訴那個貴人,這買賣我應下了。」
「他要提親的話,就快點來。」
6
生氣歸生氣,我爹還是疼呂祺的。
消沉了半個月後,大手一揮,送了套宅子給她住,又分撥了一批下人去伺候。
奉命辦差的小廝喜氣洋洋地去,回來時卻窘迫不安,他帶著地契與下人原封不動地回來了。
小廝回稟道:「宅子二小姐不肯收。」
我爹睜大了半眯著的眼:「可說了為什麼?」
小廝支支吾吾良久,才苦著臉道:「還不是二姑爺,說這些都是拿髒錢買的,他雖然窮,但是乾乾淨淨的清白人,絕不肯染上這些銅臭氣。」
那小廝仿佛看不見我爹愈發難看的臉色一般,愈發繪聲繪色:「他還說,商人不事生產,卻於買賣中獲利,賺的哪一個銅板不是民脂民膏?商賈實乃是蠹蟲也,應該……」
他的聲音漸漸小下去了。
我爹繃著鐵青的臉:「應該什麼?」
「應當還利於民,除之後快。」小廝匆匆說完這句,磕了個頭就跑了。
那天,我爹摔碎了他從前最愛不釋手的那一套茶具。
那天晚上,他對著燭台枯坐了許久,才告訴我,呂祺看上的那個男子,名叫汪寰。他二人是在燈會上相識的。
我爹咬牙切齒地承認:「汪寰此人,確實頗有才氣,且眉宇間隱隱有一股威嚴,想來不日也能成為人中龍鳳……」
???
「爹,是你在說話嗎爹?」
我爹打開了我在他眼前搖晃的手,深深長嘆一口氣。
「祺兒竟為了他,用性命相要挾……說到底,這事兒還是怪我。」
「怪我過分嬌慣她,養得她太過天真無邪,怪我一時疏忽,竟叫那個窮小子趁虛而入。」
「是我,沒有當好一個父親。」
我爹竟然老淚縱橫。
他的確很喜歡呂祺,他是商人出身,卻一向好風雅,因此潛心把呂祺養成了他心目中清流氏族、官宦之女的樣子。
看他現在是真的傷心,他的自責也是真心實意。
我也不由得動容了。
我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爹,亡羊補牢為時不晚,現在一個彌補的機會就擺在你面前。」
「我也要成親了,你千萬多給我添點嫁妝。虧欠妹妹的,就補在我身上吧。」
7
我爹覺得我受了呂祺的刺激,瘋了。
他把我關在屋裡,天天端來安神湯,又雇了個慈眉善目的婆子照料我。
婆子天天把我當成痴兒一樣哄,任我說什麼她都順著。
我說我是未來的太子妃。
她就一臉神秘地低聲說:「對對對,其實老婆子我也是一品誥命夫人。」
我說我沒病,不喝藥。
她就哄道:「這不是苦藥,這是神仙湯,喝了就有白鶴馱著你變仙女去咯。」
紅鯉叫我再忍忍,說裴央收到消息,已經在周旋了。
我又挨了三日,賜婚的旨意翩然而至。
雖說是意料之中,我也不免隱隱得意了一番。
我呂嫦何時這般風光過?真是揚眉吐氣!
我爹驚得頭暈目眩,目瞪口呆,腳下發飄。
他直愣愣地問我:「阿嫦,這是何時的事?」
「爹,Ŧű₌我早和你說了,我跟太子已經私定終生,是你不信呀。」
我爹忙瞪了我一眼:「什麼私定終生?跟太子殿下那能叫私定終生嗎?那叫兩情相悅,緣分天定。」
道賀的人中混入了幾個心有不甘的貴女。
我打眼一望,每一個都搶過我的東西。Ṫũₚ
我走過去想寒暄一番,卻聽見她們正憤然議論蒼天不公。
「聽說這門親事是太子殿下在養心殿跪了三天三夜,不吃不喝求來的。真是邪了門,殿下怎麼偏偏鍾情呂嫦這個笑柄?」
我不由得洋洋得意一笑,剛想譏諷她們,紅鯉就死死捂住了我的嘴。
「小姐莫急,忍,忍得氣中氣,方為人上人。」
我剎那間驚出一身冷汗來,趕緊閉口不言,定了定神,走遠了些。
紅鯉笑嘻嘻地道:「太子殿下說,那汪寰是個沒根基的舉子,已命人把他打發到遠點的地方授個小官了。小姐不必擔憂。」
想起裴央那副泰然自若的樣子,我也漸漸安下心來。應當是我想多了,還是無名小卒的汪寰怎麼會威脅到太子呢?
8
洞房花燭夜,我清點禮金,兩眼酸脹。
我喃喃道:「我做了這麼多年的托,賺的錢還不如你成親收一次禮。」
裴央臥在一旁,哈欠連連,聲音散漫又慵懶。
「如此良辰美景,你我一對新人,怎能行如此煞風景之事?」
他忽地坐起來,扳過我的肩膀。
「呂嫦,雖然你我成親是權宜之計。可我也算相貌俊美,一表人才,你對我就沒有一點動心嗎?」
我搖頭:「沒有。我只能想起我們可悲的命運。」
裴央不肯放棄:「是不是因為你沒有正眼看過我,所以沒看清楚?」
「你再仔細看看。」
我經不住他纏,只好盯著他看了一會兒。
眼前的少年五官玉塑般溫潤精巧,眉間的稚氣半脫未脫,眼角一顆紅痣更添三分風流。
我說:「讓我想想。」
我二人雙雙沉默良久。
終於,我聽到了外面的叫更聲。
我一開口ṱū́⁵,嗓子有點啞了:「子時過了,禮成,你我從此是夫妻了。」
裴央「嗯」了一聲。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我伸手一指大門口:「你看,有人進來搶親嗎?」
裴央搖搖頭,還沒悟過來。
我嘆了口氣:「你忘了我的病症了。若我真心想要,便會有人搶的。沒人搶,就意味著我心裡並不想要。」
裴央的臉色忽然一僵,動動唇正要說什麼,外頭忽然人聲鼎沸,一個小廝連滾帶爬地衝進了門。
我來不及驚叫,小廝哭喪般地抬起頭大喊:「殿下!大事不妙了殿下!」
9
裴央匆匆扯下喜服,換上件黑衣就出了門。
我一夜未睡踏實,晨起時才知道外面已風雲變幻。
昨夜皇帝突然來了興致,要去京郊賞月,不想遇到了刺客。
千鈞一髮之際,一過路之人忽然竄出救駕,替皇帝擋下一箭。
此人拒不受賞,也不肯報家世姓名。
可皇帝扳起他的下巴,卻在他的頸間看到一枚精緻的玉鎖。
據說,陛下當場老淚縱橫,不僅將那人帶回宮去好生招待,還連夜傳喚太子密談。
裴央回來時,人只剩下一半的魂了。
他的聲音止不住地抖。
「昨夜救駕的是汪寰。」
「汪寰,從此改姓裴了。他是我父皇和民間女子的兒子。這一天終於來了。」
「汪寰成了皇子?」
我一下子也被驚得不知所措,在屋裡團團轉了幾圈。
汪寰,不,裴寰。裴寰對商賈的厭惡溢於言表,若此人當道,我們一家的性命安危……
「不行,咱們不能坐以待斃。得想個辦法。」
裴央支著額,苦笑兩聲。
「我們早知裴寰身上有古怪,為了提早提防,我把他攆到了地方。怎能想到,他深夜出京,正撞上父皇出宮,又偏生這麼巧,遇見了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