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不會瘋狂在朋ƭú⁸友圈發聲明。
「老話果然沒錯,不叫的狗才最咬人,是我小看你了。」
她靜靜開口。
我看著她,慢慢說:
「我以為,正常女人都會對幫過自己的人心存感激,我也小看你了。」
她的眼中露出諷刺之意。
「江序說你嘴笨不會說話,看來他沒那麼了解你。可惜,你也不了解他。」
我沒說話,她輕嗤了一聲又開口。
「男人比女人更慕強,你和我社會層次差異,註定只要我隨意給他幾個眼色,他就會繳械投降,這是人性。」
「但,我並沒有和你搶江序的想法。不過是成年人一時的偷歡,沒有你想的那麼嚴重。」
「同樣身為女人,我可以給你一點忠告,沒必要把感情看得太重要。感情這種附屬品,哪有事業更讓人放心呢?」
她的姿態是驕傲的,話語是說教的。
我突然第一次切身體會到以前江序對她的反感。
真的會讓人不適。
我搖搖頭。
「你真的是你說的這麼淡然嗎?」
「什麼?」她蹙眉。
「你丈夫寧願不要錢,不要有他血緣的孩子,也要離開你。你真的自認為男人是你手到擒來的麼?」
她臉色驟然難看,但很快又恢復了鎮定,甚至帶著一絲冷嘲。
「袁小柔,我不知道你懂不懂,如果我告你未經允許進入我家攝像頭盜取個人隱私,你是要坐牢的!」
我輕輕笑了起來。
「那不得先承認,那的確是你家發生的真實片段麼?」
她面色一僵。
我好心提醒,「那時,視頻里的碼可真的遮不住了,這件事,也不僅僅是你們行業內的秘辛了吧?」
她盯著我,目光微閃,突然開口。
「你和江序青梅竹馬,是初戀夫妻ṱŭ̀ₒ。我沒想到,你竟然對他做得這麼絕,一點情面都不留。」
我嘆了聲。
「青梅竹馬,也可以辜負。」
「對麼,江序?」
我轉身,看向身後。
江序悄無聲息地站在那裡。
神情寂然又深沉。
是我從沒見過的模樣。
12
江序同意了《離婚協議》。
我們沒什麼積蓄,財產分割很簡單。
我得一套還在還貸的房子。
車子在他名下,給他。
他在電話里說:
「我臨時被公司安排去外地一段時間,馬上出發,協議簽完了,你來拿吧。」
未免夜長夢多,我去了。
前台小姐領著我一路去找他,推開會議室的門,看見的卻是一屋子的人。
夏錚也在,神情帶著些悲憤。
我愣住。
轉身想走,腳卻像凝住般,邁不開步子。
像曾經很多次那樣。
江序向我走過來,眼眶微紅。
「小柔,你來了就好。」
他轉頭看向眾人,嗓音沉重。
「視頻事件給公司在行業內帶來了不良影響,我代我妻子向公司道歉。請大家原諒她的一時衝動。」
「剛才的診斷證明大家也看見了,我妻子焦慮症已經很長一段時間,因為這個病,她只能每天自己關在屋子裡,陷入幻想和恐慌中。」
「這段時間我和夏總因為項目的事走得很近,她跟我鬧過很多次,甚至臆想出我們……偷情。」
「我妻子是學設計的,擅長 AI 視頻和剪輯,她通過夏總家的保姆,將她家的攝像頭畫面、網上流傳的片段和 AI 聲音融合,又在我不知道的情況下,連結在了我的彙報 PPT 里。」
「我勸說了她很多次,說視頻沒有廣泛傳播,不會追究她的責任,可她總害怕,不敢來澄清。今天,她為了我鼓足勇氣來了,請大家看在她是一個病人的份上,看在我為公司服務幾年的份上,原諒她這次莽撞的行為。」
江序又轉頭看我,神色誠懇。
「老婆你放心,只有你來了,只要你承認自己的錯誤,你不用說任何話,所有的一切我會和你一起承擔!」
夏錚嘆了口氣出聲。
「小柔,你幫我接過幾次女兒,我知道你本質上是一個善良的人,生病誰也不願意,這件事江序給我道歉了很多次,算了,我不怪你。」
我一動不動,一個字也沒說。
焦慮症最嚴重的時候,是江序陪我一次次看心理醫生。
多次就診後,醫生找出了觸發我焦慮症突然發作的根由。
童年時期,眾目睽睽下我總是突然被父母羞辱教育,一道道目光直愣愣朝我射來時,身體會驟然僵硬,不能動彈。
成年後的每次發作,幾乎是同樣的場景複製。
我最後一份工作離職,也是因為領導突然讓我在大會中發言,我站起來,全身僵住,喉嚨發不出聲音。
我沒想到。
最了解我病情,最心疼我的江序,竟然利用這一點,化作了對我進攻的武器。
我沉默地看著他。
他與我對視,眼睛紅得嚇人。
裡面交雜著心疼、難過、羞愧、決絕……各種濃烈的情緒。
他牽起我的手,像烙鐵在燒。
公司領導開始表態。
意思是這件Ṫü₎事不宜擴大影響,既然夏總和江經理是被冤枉,原定的開除處分會被取消,甲方那邊也會重新溝通解釋……
我突然,輕輕掙脫了江序的手。
江序的瞳孔一點點放大。
我在他震驚的目光中,緩緩開口:
「抱歉,接下來,是不是該聽我說說了……」
13
我在大理時,想通了一個道理:
這個世界沒有別人。
只有自己。
客棧里的人來來往往。
高矮胖瘦,性格脾氣,全都不一樣。
但他們很坦然,很自在。
是因為本性如此嗎?
不是。
是因為跳出了原本生活的環境,跳出了熟悉的評價體系。
所以,他人不是地獄。
他人的評判才是。
於是,枷鎖霍然崩塌。
那天,我用磕磕絆絆的聲音,無比清楚地表達了我的意思。
「出軌偷情破壞社會道德,踐踏了我作為一個妻子的尊嚴,所以我選擇將醜事公開,我不後悔。」
「視頻不是偽造,我為了不造成惡劣社會影響打了碼。如果我被起訴,我願意承擔自己的責任,但同時,為了證明自己的受害者動機,我會將手機里更多沒打碼的視頻提交法院。」
會議室安靜極了。
在場的人都是最懂博弈和權衡的人。
目前事件只在小範圍內傳播,雖然是醜聞,畢竟沒有證實。
一旦鬧上法庭,事件傳播範圍、社會輿論顯然就不可控了。
我在艱難地當眾發言時。
江序的頭一直低低垂著。
他不敢看我。
沒有誰比他更清楚。
我做到這個程度,是多麼的艱難,多麼的不容易。
寂靜中,他忽然低吼一聲。
兩步衝到夏錚旁邊,像對待男人一樣抓住她胸口的衣服,一把拎起來。
「都是你!都是你這個傻逼想的蠢辦法!開除就開除好了啊,現在好了,小柔一輩子都不會原諒我,你毀了我!你他媽就是個禍害!」
夏錚緊緊咬著唇,一聲不吭。
保持了自己一貫不卑不亢的姿態。
江序猛地扇了自己一巴掌。
又一巴掌。
「我是最大的傻逼!別人甩都甩不掉的女人,我竟然蠢到沾上了身,我才是最大的傻逼!」
一直到我離開。
江序都沒再敢抬頭看我一眼。
14
江序和夏錚雙雙被開除了。
因為這次事件太過惡劣,他們都無法繼續在這個行業從事。
公司最後的決定是,事情到此為止,不追究,不擴大。
我得以全身而退。
一個月後,我和江序在民政局成功辦理了離婚手續。
臨別時,他低聲告訴我:
「我原本想,先保住事業再來補償你,我那時以為,你那麼脆弱的性格,就算生氣也離不開我,以後還有一輩子的時間來對你好……」
「小柔,無論如何,你戰勝了自己,我為你高興。當然,你或許已經不在意了。」
他說打算離開這個城市,還沒想好去哪, 可能先去海城看看。
「小柔, 我有點擔心你,你沒有太強的生存技能, 以後如果需要我,隨時打我的電話,我的手機號永遠不變。」
我笑了笑,轉身離開。
一年後,我合作的網遊公司上線大火, 我設計的十幾套皮膚累計獲得分成 600 多萬, 並在持續創收中。
有了足夠的物質支撐,我開始了自由的旅居生活,一邊工作一邊看世界。
期間,我為了處理房子, 回了以前的城市一次。
晚上閒暇地在廣場散步時, 意外撞見了夏錚。
她穿著大圍裙,擺了一個燒烤Ťū⁰攤,手腳麻利,生意不錯。
可大晚上卻戴著墨鏡。
旁邊有人在八卦:
「那個燒烤攤老闆怎麼戴墨鏡啊?」
「聽說她害死了人家媽媽,人家女兒帶了人將她打了一頓,結果不小心摔倒, 啤酒瓶扎進了左眼,瞎了。」
我走過去。
她怔了一下, 手腳沒停。
「我看到你電視上的採訪了, 怎麼,想來打臉看我笑話?」
我歪了下頭,「有點。」
她熟練地刷著手中的醬料,面無表情,「我現在賺得比以前少不了多少,總歸餓不死, 你想嘲諷就嘲諷吧。」
有人點單,她麻利揀貨。
我走開了。
兩天後的晚上,我正在收拾東西,媽媽給我打電話來。
問我在哪個城市。
我說馬上要出發去新疆喀什。
她嘆了聲, 絮絮叨叨講起來。
「真沒想到, 當初你和江序明明差那麼遠,現在你們完全倒過來了。」
江序在海城呆了不到一年, 就落魄地回了家鄉。
用媽媽的話來說, 他現在整個人仿佛抽了精氣神,幹什麼都幹不成。
「他爸上次給他找的工作又黃了,現在整天在家呆著, 你說小時候那麼優秀的孩子, 怎麼突然就這個樣子了!」
「他昨天又來家, 想問你現在在哪,我沒告訴他!」
我坐在一堆雜物的中間,陪著媽媽聊了很久。
……
這兩年, 我走了很多城市, 看了很多人。
慢慢自渡。
我接受了自己的不完美。
也接受了父母不完美這件事。
我還是不經常回去。
但會寄錢,會打電話和他們聊天。
偶爾,他們還是會在電話里指責我。
現在不比事業不比錢了。
比家庭, 比孩子。
我靜靜聽著。
心如平湖。
他們的話,不過是湖面上來了又去的一陣風。
不再攪動我分毫。
生活不是爽文。
我最後也沒有成為能在公眾場合鎮定自若、口若懸河的人。
可那又如何呢?
世間本就各人有各人的隱晦與皎潔。
你所見即是我,好與壞都是。
我本自具足。
無需評判。
(完)